慕容静正愣神,门外却闯进一队玄甲卫兵,领头的正是皇后嫡亲的侄儿,上官磊少年时的侍读之一陆凤钧。
锦朝尚水德,又尚武力,玄色是皇家专用的颜色,只有皇帝亲卫中虎贲一队才使用玄甲以示皇恩,而这一队虎贲军士往往都是帝后家族中庶出的子弟。
陆凤钧对着上官磊带甲行了军礼,道:“殿下,圣上病危,娘娘命我等前来迎殿下回宫。”而后向慕容静道了得罪,两个亲卫兵走过来,一左一右站在慕容静身边,竟是将她控制起来的架势。
上官磊已经恢复了平静——至少表面是这样,沉声问道:“我出宫前,父皇明明已经好转,为何现在又传这等消息出来?”
陆凤钧道:“前日圣上在殿上接见了鞑靼使者,而后陪诸位娘娘在御花园略坐了一坐,回去竟感染了风寒,太医用了一日一夜的药均不见效,今早上又咳了血,昏迷不醒。娘娘无法,只得封锁了消息,因怕太子殿下不能相信使者,偷偷命我前来请殿下回宫。殿下,而今鞑靼使者尚在京中,楚江王的质子日前又以王爷病危回了封地,几位娘娘??????”
他略略沉默了一下,接道:“恕臣直言,只怕也不那么安分,只怕殿下得立即飞马赶回去了。车马已经备好,请殿下即刻启程。”
上官磊略略沉吟,道:“是我的错,在这个时候出宫,小凤,辛苦你了。”
陆凤钧低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又听上官磊说道:“我这就回宫,你派人知会舅父,请他务必坐镇提督府。请王将军带兵回京。通知青衣,从现在起放下其他的事情,密切注视楚江王及朝中大臣动向,一有情况,立刻回报。”
慕容静已经完全跟不上节奏了,脑袋里只剩一句话:嗯,我果然在穿越~
上官磊突然回头对她笑道:“阿静,只怕我得先走了,这几天你先在家里休息,过段时间我来接你。”
慕容静心道:“你来接我做什么,看样子,你还得有一阵子好忙了。”
慕容静本能的一点头,还未来得及说话,玄甲卫兵簇拥着上官磊走了,只剩下她身边的两个,铜铸似的站着。
上官磊非一般的赶到皇宫,只见皇上的龙榻前,跪了密密麻麻的人,他一一看过去,自己的母后在里面,两个不甚懂事的哥哥也在里面,还有无数的大臣和宫女太监,也都恭恭敬敬的跪在床前。
他看到自己的父皇躺在床上,正在呼呼出气,一双眼睛没什么光彩地盯着天花板在看,好像在等待什么。
他走过去跪在皇上的床前,轻轻唤他:“父皇,儿臣回来了,你好些了吗?”
上官磊一说话,周围的无数人都把眼光转向了他,好像在等待他。他的两个哥哥看向他的眼睛里,却很有些闪烁。是啊,皇上要是一死,太子就要登基,到时候还不知道他会把他们怎么样呢!
上官磊的母后此刻就在他边上,听见他一说话,又开始落泪:“你父皇早些时候还清醒着,念叨着你来着,没想到到了中午,意识就有些不清晰,太医说……太医说……怕是……怕是时日不多了!”
上官磊伸手过去握住了皇上的手,在他耳边轻声喊父皇,喊了七八声,那双眸子的主人好像有些清醒了,眸子里努力聚集起光彩,费力地将头转向了他。
谁都看得出来,皇上有多费力的在辨认眼前的人物。等了好一会儿,皇上的眼睛突然亮了,他回握着上官磊的手,说:“吾儿回来了,肾好……肾好……父皇时日到了……”他的手突然抬起来,有些费力地指着坐下跪了一团的大臣们:“你们听着,朕死之后,当尽力辅佐好太子,这个天下……交给你们了……”
上官磊一声哭号:“父皇,你会好起来的!”
他一哭,下面的无数人也跟着哭起来,一时间整个皇宫哭声震天。
皇上摆摆手,目光转柔的看着皇后:“你赔了我数十年,从前那些既往不咎……今后……你当好好善待后宫妃子……你可做得到?”
皇后先是一愣,随即哭着点了点头。
皇上的了允诺,好像终于放了心,又看了一圈皇宫,终于慢慢垂下了头。
皇后和上官磊都是一愣,蓦然哭出声来。只听见中宫太监的声音夹着哭音,漫长而悠远地传递出去:“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两日后,京中传来消息,孝德皇帝驾崩,举国戴孝。
午后的阳光慵懒而温暖,散发着夏天独有的晴朗的味道。慕容静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跳跃,空气中飘散着幻想即兴曲欢快的声调,灵魂似乎随着曲调在轻盈的飞翔。王聪靠在书柜边,唇角带笑,眸光柔软:“佳佳,喝咖啡么?”
慕容静亦抬头微笑:“好啊。”却发现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嗓子里似乎堵了一团什么,阻隔了所有的声线。
王聪皱眉:“佳佳?”慕容静突然高声尖叫。
“小姐,小姐?”朦胧中拢翠的呼唤传进来,慕容静突然地惊醒:“玉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玉儿披了件外衣,歪了髻子,道:“小姐,现在才是丑时,还早呢。”
慕容静看一眼窗外的夜色正酣,紧绷的身体软下来,“没事,玉儿你去睡吧,我就睡了。”
玉儿点上灯,打着呵欠去了。
慕容静想着刚才的梦境,突然地流下泪来。
哭泣是弱者的行为,没有任何用处,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的软弱??????是的,我知道这样子不行,但是,我还是想哭。
那个怀抱,那份温暖,那缕微笑,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我最美好的爱人,最终又会变成谁的枕边人?
梦随风万里,何时是归期?
王聪???????????
那半个月京中风云变幻暂且不论。慕容府自那日后就被锁起来——所谓的“在家休息”。慕容静又重新将整个慕容府翻了一遍,但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任何有可能是类似于虫洞之类的地方。甚至于有时候她会觉得,那些曾经的过往,爸爸妈妈,钢琴,王聪,是不是只是慕容静的一场梦境呢?又或者,慕容静,其实也不过是慕容静一场醒不过来的白日梦。似乎下一秒,王聪的声音就会响起来,而自己,匆匆忙忙的化好妆,又要去参加下一场比赛了。
不,哪怕是梦境,我也一定要找出来证据,慕容静或是慕容静,我是谁呢?
半个月后,尘埃落定。孝德皇帝大殓,新帝登极,颁先帝遗诏,大赦天下。
诏书版发下的那天,慕容少天犹豫地拿着那张圣旨,不断在自己家院子里徘徊。慕容羽在一边,却有些欣喜的味道;只有慕容艺好像什么都没放在心上,安心地自己跟自己下棋。
好半晌,慕容少天才走过来说:“新皇这势头,看样子是要走亲民路线了。大赦天下,哼,大赦天下,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大赦我慕容家!”
慕容羽道:“爹,你多想了。我们慕容家虽然当在风口上,但是怎么来说,也是和上官家极其亲近的人家,上官磊幼时就和我们慕容府亲近,如今他的心也在静儿身上,哪里会有那么多事情?
慕容艺叹息了一声,也说:“我最近刚从二皇子那里得知,上官磊并没有要找慕容府的意思,不过我们旁边的 那几家,可是真的要倒霉了。王大人一心拥护立长不立贤,早就让他很生气了。张大人也是,说什么皇上尸骨未寒不宜登基,也让上官磊气死了。“
三人说了半天,没得出什么结论,只能散去。
爆竹千家,桃符万户。慕容静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新年到了。
从进了腊月,整个慕容府就没有消停过,前来拜年的,交租的,送货的络绎不绝。不得不说,慕容老爷是极疼这个独生女儿的,成日各种东西流水价送到慕容静手上来。到后来,慕容静已经不去看到底自己房里又多了多少东西了,只是吩咐了玉儿,如果有了什么新奇的东西送来看看而已。洒扫除尘,裁制新衣,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祭祀祖宗,准备迎神香花供物,各种奇怪的仪式乱七八糟的堆过来,慕容静又是第一次真正过一个仪式完整的除夕,一时间手忙脚乱。
正月初一,宫中又下赦令,改元承平。同时,户部奏报皇帝挑选秀女,奉旨允准。宫中派出宦官至各地选取美女。
没想到在这个时间里,上官磊又一次出宫来到了丞相府。这一次他表明了来意:他看上了慕容静,想要慕容少天将慕容静嫁给他。
慕容静想起那天他来到这里的情景,不禁有些想怒。他穿着黄袍走进来,坐在主座,看着她从外面进来后说:“你来了。”那样说话的语气,分明是志在必得。
慕容静就搞不懂了,不过是见过一面的男人,怎么对自己这么难分难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