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凌云练了几遍,觉着悟了些门道,方才觉得有些累,便停下稍作休息。
单悠雪笛声未停,转作一首《流水》,真若行云流水般舒缓流畅,听得人疲劳顿消。
常凌云瞧着她素洁的面容在月光下更加洁白如壁,不觉微笑。那颗“滴泪痣”隐隐在眼角显着,让人爱怜。
常凌云突然想起什么来,抬头望向天空,见那月儿盈满,清辉遍洒。连忙起身走到一块高地,朝南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支撑在地上,然后缓缓叩首到地,稽留多时。单悠雪见他手在膝前,头在手后,像是在行什么大礼。便停了笛声。
这是“九拜”中最重的礼节。一般是汉代用于臣子拜见君王和祭祀先祖的礼仪。
礼毕,他抬起头来,望着那轮满月,有了些愧疚的神色。想起每逢月圆,母亲便要他向南行此大礼。也不知是为何事。今番差点就忘了此事。此刻看着满月,想起母亲的音容笑貌,分别多日,自己差点死去,也不知何日才能重逢,兀自觉得悲伤。
单悠雪站在他身后,望着月儿,泪水滑落。目光移到依旧跪着不起的常凌云身上,眼中划过一丝怜惜、一丝悲伤、还有一丝,怨恨。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们后方。便是那日常凌云坠崖后出现的老者。
他望着月光下的两个人,微微点头。
本打算亲自现身点教,现在看来,自己再留下去也是多余。这几日从山顶寻来的食物怕也够这个少年学得武艺,自己爬将上去了。
他看着那个吹笛的少女,心生感慨。那日里下得山崖来,看见的就是让自己无比感动的一幕:那少女白绫在手,一头系在少年腰际,中端挂在树枝上。少女本来可以放手落地,却因担心少年,只紧紧拽住一头,不肯撒手。
若不是他赶来相救,少女的手怕是早已就此废去。当他抱着那个昏迷不醒的少年的时候,少女才解开白绫先落到地上。
看着那轮满月,老者突然想起一些往事,虽隔着久远的年代,此刻,看着月下这两个心意相通的后辈,那些封存已久的画面汹涌的袭来,那个许久未曾回去的地方让他无比惦念。
他无声长叹,伸指在一旁的石壁上刻下一个字来,草草用一旁的杂草掩盖,自施展轻功,悠忽间攀援回了山顶。
再回头看一眼那深谷,暗笑自己云游四方,多见生死别离,早觉脱离凡尘,此番终于明白,脱离的,只是表象。凡世中的人皆是俗人,何能脱离?越是想要抽离出来的人,越是纠缠得沉沦不可自拔的人罢!
他抬头往东方看去,山岚中,群山静立,树木繁茂,亘古不变。一个人的离开和回来,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丝毫。
“方小邪,方小邪!”他自念了几遍这三个字,然后一声长叹:“乐天!你放心,你的孩子我会保他平安喜乐,替你好好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