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练。海边沙滩的岩石上坐着一个紫衣女子,埋首于双膝间,不知在沉思何事。
对面遥遥百米,亦有一岛。此刻一个少年脚踏木筏,自那岛向她划来。不刻便来到对岸,栓了木筏,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畔。
紫衣少女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似乎没有发觉到他的到来。半响方幽幽叹了口气:“怎么我到哪里你都能找到呢?”
少年不语。浅笑着坐到她身边,抬头望着那轮满月。月儿上显露着平日里见不着的雕栏玉砌,蟾宫桂树,定也如今日的小岛,温馨无比罢。他想起日间那一对仙人也妒忌万分的眷侣,在亭中合奏一曲的情形。依稀记得还是刚来到这个小岛的时候,听过师傅奏过一曲,后来便不曾听闻了。昨日一听,如闻天籁,莫说自己稍通琴韵,便是不懂的人,也会陶醉期间。最奇的是,待得他们一曲奏完,那荷塘里的白莲花骨朵,竟一瞬全部开放!美得直叫人咋舌。这不是天音是什么?
他扭过头去,见紫衣少女微微含笑的面庞,知她也想起那绝美的一刻,不由莞尔。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在这个温馨的小岛上,便是那华美的月宫也比之不及的罢。
紫衣少女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突然暗淡下来,开口问道:“小艋,有一天,你突然发觉你丢失不见的一件东西,突然被找到,你会怎样?”
紫衣女孩所在的岛便是绝尘二岛中的云雕岛,对岸是铁马岛。她便是绝尘岛主人常建的女儿,名唤纤云,今年十六岁。身畔的少年是八年前常建在大海上救起的渔家小孩,名叫刁小艋,比她大一岁。他还有一个哥哥,叫刁小舴,长他五岁。
刁小艋扭头看见她纠结的眉头,有些怜惜,知她所谓何事。不过他自幼丧母,不知从何安慰,张了张嘴,不著一言。
却听得常纤云自言自语道:“便是心喜吧。不过你可知——”她长吐出一口气来,继续道:“心喜后是长久的不安。”
刁小艋惊道:“怎会不安?”
常纤云自摇摇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一时无语。心中缠绵起来的阴郁漫过喜悦,抓不住的一丝愁苦游曳其间,让她秀眉微颦。
刁小艋望着这个让他柔肠百结的女孩,觉她那素洁的面庞下是一颗似深海般无法预测的心。但人们明明知道那深海幽幽,却被其返现出来的湛蓝吸引。便是世间万物的特色所在罢。
他正痴痴的望着那半边秀颜,常纤云突然扭转头,道:“比起失望,等待要让人安心很多罢!”
刁小艋猛然收回目光,隔了半响才道:“不会失望的。这是大家都期盼的结局。不是挺好么?”
常纤云跳下岩石,轻轻“嗯”了一声,把那木筏解下,展颜朝刁小艋一笑,道:“走吧!”
刁小艋见她嫣然的笑脸,宽心不少,点头称是。
二人推木筏下海,如往常一般,常纤云站在前面,刁小艋在后方催动内力向对岸划去。
海风微拂。吹起衣袂缠结。想起日间那荷塘里的白莲,常纤云微微浅笑,轻启樱唇:“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花也是懂得琴音的!”
刁小艋站在她身后,闻着自她身上传来的幽幽女儿香,也淡笑起来。月光浅浅照下两个人影,一高一低。刁小艋自她后方,分明看见她玉颈上那颗小小的黑痣。心中叹道:“若这个好强的丫头发现我比她高了不少,会不会吵闹着让师傅来证明呢?”因想起小的时候,自己因着比常纤云大一岁,便觉应该比她高,未想这好强的丫头竟拉了师傅仔细丈量了一番才作罢。那个时候的自己比她稍微矮了一些,得了好些嘲笑。不过这些事情,放在今天却是无比美好的回忆。
他沉浸在回忆中,却不曾见到,那个方才巧笑嫣然的少女此刻收起笑脸,阴郁的脸色让那月光也顿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