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承云跨出小屋,最后再回头看了看她住了二十多年的房间。简洁的家具,收拾得纤尘不染。木窗边的草地上,肆意生长的藤蔓植物探了头进屋,为单调的屋子添了一丝盎然的亮色。木床上放着几件叠好的衣物,一叠是亮粉、牙白、嫩黄等颜色,另一叠则是清一色的水蓝。靠窗的桌上放着好几盆药用植物,都已枯萎,回天乏术。一包包草药整齐的堆放在桌角。
如果要说她有什么爱好的话,那便是她一生的最爱了。
她轻轻带上木门。往海边走去。
往西,是那个她很想再去一次的地方。这么多年,习惯了每日里早早起来,料理他的一日三餐。只是在自己守孝的三年中,每每看到那个她一手置办起来的厨房里炊烟袅袅的时候,落寞盈满心间。
如今,又有人在那里忙碌。
原来自己,是可有可无的。
就像四年前那个夜晚。款款琴韵诉衷情,她也只能远远的隔着浩瀚烟海,寂寥的聆听。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昆仑山顶,南象王卓东君为大弟子燕晨露摆下的擂台。那是个多么热闹的日子,锣鼓震天,四方象王齐聚,连教主都亲临了。所有年轻一辈的弟子都望着主台中央端坐的燕晨露和她手上的红绸,期望能抱得美人归的同时又可以在教主面前露两手。
她站在师姐身后,一身素衣,看着这些跃跃欲试的人忍不住在心中偷笑:她这个师姐,可不是一般人能娶得回去的!
比武在她眼中,简直就是一场并不精彩的闹剧,看了半天,居然有些犯困。偷了个空,转身打了个哈欠,一回头却感觉有两道犀利的目光朝她直射过来。那是个黑衣少年,站在西象王身旁,两只眼睛毫不避讳的望着她。莫非自己刚才打哈欠的样子被他看见了?就算是看见了他又能怎样?她撅了撅嘴,装作没看见,别过了头去。
此时主台上轻飘飘落下一个白衣少年,双眉如刀,浅浅微笑着。看到他,热闹的看台瞬间安静下来。台上本来获胜的那个白虎堂弟子,眼里虽有不甘,但还是立即跳下了主台。那白衣少年朝西象王坐着的地方瞟了一眼,转头向主台中央微微一笑,脚下一滑步,往燕晨露坐着的地方飞去。瞬间已来到美人面前,伸手似乎就要抚摸到那张玉脸,却在半途转了个向,身子跟着一转,把站在一旁看的有些发愣的她抱了个满怀。
她在他怀中看着那张带着一丝揶揄的笑脸,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抬起的双手瞬间僵硬了,竟忘了推开她。
这时西象王旁那个黑衣人抢身而出,一招架开白衣男子抓着她肩膀的手。她啷呛后退,仿佛没有看见黑衣少年那张气愤的脸。后来才知道,那个黑衣少年便是当年西象王得意的徒弟,聂无伤。但当时的她那里管得了那么多,心中只想着刚才白衣少年轻推开她时说的那句:“对不住了!”
对不住了。
过了这么些年,当然知道了这简单四个字的重量。
但就像那夜里听着他为佳人费心弹奏的曼妙琴音一样,心中从没有过一丝恨、一点悔。
是的。那一抱抱走了她的灵魂。抱去了她的青春。她应该恨,恨他无心的举动让她甘心情愿的度过了这一生。可是,他道歉了,不是吗?
柳承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又想起当日里那张淡笑自若的脸。那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一次拥抱。但温暖的让她惦念了这一生。
回过身来,木屋下面堆着两个坟冢。那是师傅和师姐的灵躯安息地。
师傅临终前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感情,也算是含笑九泉了罢。至于师姐……
想起师姐,心间微微发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