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也是如此。同事今天背了一个白色的手袋,LV两个字母拼成的红绿花纹,在布料上张扬地散落着。小絮看一眼,立马移开眼睛。她这个同事,光是LV的手袋好像就有好几个,每天背着来上班,都不用重样,而小絮一个一百多块的黑色皮具手袋,已经有几个年头了。
同事大姐笑了笑,一边收拾办公桌准备回去,一边对她笑道:"年轻夫妻不在一起,哪像过日子的人。你们虽然结了婚,可是这婚姻啊,就是要天天在一起,才能看出问题。你们现在这样,根本不能算结婚。小絮,你说吧,你老公一星期回来一次,平时又不能在一起,这结了婚和没结婚有什么区别?"
小絮就讪讪地笑,因为她也找不到理由去辩驳。人家也是过来人,十多年婚姻经验,自然不会说错。只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为了两个人有个更光明的前途,能够在异乡的土地上站稳脚跟,能够有安全感,改成不得不到大城市去打拼。
同事已经收拾好一切,她把手袋背在肩上,拿上车钥匙,踩着高跟鞋,对小絮笑道:"我回去啦。你看你,又得一个人待在办公室,你又不喜欢出去玩。我要是你,天天待在宿舍,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在身边,保不住要发疯,会自闭的。"
小絮就只得笑道:"谁叫我们没钱呢,要努力赚钱买房子。"
同事就笑了笑,点点头拎了手袋出门了。小絮送走两位同事,一个人重新回到办公电脑面前坐下。刚才和同事的一番对话,让她已经没有心情上网了,便又起身走到窗户面前,一个人隔着窗玻璃往外望着。从她站立的地方,可以看到从公司出来的人流,他们三五成群,或开着小车,或骑着电动车,脸上说着笑着,急急的,都是往家奔的。看到这样的情形,小絮就更加难过。
是的,改成去上海也将近两个月了,慢慢地,她感觉自己真的要得自闭症了。她本来就是比较文静内向的性格,办公室八卦飞短流长,用着临安本地的方言,她听不懂,自然插不上嘴,所以平时和同事交流也没几句,除非是同事刻意用普通话和她交流。同事一走,到了傍晚,她就更加像个孤魂野鬼了。如果说白天好歹还有几个同事陪在身边,大家一起共事,至少看得到人烟,到了傍晚,大部分人一走,公司就显得特别寂静了。
这个城市小,又是大公司,外地的工人进不来,一般的大学毕业生又嫌这里太偏不肯来。小絮当年如果不是因为罗哲明,自然也不会跑到这种小地方来。改成却是因为小絮过来的。整个公司本地人占了百分之九十,住在公司宿舍的外地人很少,所以一到傍晚,整个公司大楼稀稀落落地亮着几盏灯,却有点儿像坟茔了。有时候小絮走在回去的路上,不经意抬头间,只见黑压压的夜幕下亮着几盏灯,影影绰绰的,反倒更添荒凉,像极了《聊斋》里的画面。
她从前朋友就少,等结了婚,公司的男同事简直就是和她断了往来,因为要避嫌疑的缘故。以前他们出去吃饭出去玩还叫她,现在肯定是不叫了,所以她的朋友就越发少了,简直到了没有的地步。再加上老同事一走,新同事一来,认识的人就更加的少,有时候打招呼的人都屈指可数。这样导致的情形就是她一天到晚几乎用不着说话,一个人静悄悄地从早到晚。上床入睡的时候,有时候想起来,她好像一天都没说话。这种感觉太可怕了,她会马上张张嘴,"啊"地发出声音来,自己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声音,确定不会变成哑巴才放心,可是事后一回想,只是更加悲伤。
有一次,她开始长智齿了,大半夜的疼醒,在黑暗的房间走来走去,用手托着半边红肿的腮,汪着泪在那里疼得直吸气。她想尽了办法也无济于事,无奈之下,只得给改成打电话,在电话里告知他牙疼。改成在电话那头替她想办法,一个一个给她建议,那么远的距离,除了言语上的安慰,他没有任何别的办法。他建议她在小手指上绑一根线,把生姜切成片含在疼的地方,用盐水漱口,小絮按他的吩咐一一照做,然而,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