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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失去了意识,但是我想,大约在他们的内心深处,还保留了一份作为武者的尊严。第一波攻击,他们冲上来了三人。
张弛居中,我和刘焱分列左右。这时,我们功夫的差别就显现了出来。是差别,而不是差距。
张弛就如同一把锋芒毕露的刀锋,力量集中于一点,直取要害,干脆、直接,只一个照面,他的对手就闷哼一声,萎顿在地。
刘焱就是一团漫卷而来的烈焰,大开大阖,虚虚实实,数招过后,趁着对手手忙脚乱。觑个空挡,飞起一脚,直接将那家伙壮实的身躯踢得腾空而起,骨碌碌地滚下了台阶,再也爬不起来了。
当我解决掉身前的对手时,这两个家伙早已好整以暇地站了半天。他们抱臂而立,睥睨着眼前的众人。
第二拨攻击,他们冲上来了六人。
其中有几个人,看着很面熟,应该是位列三甲的选手。他们经过长期艰苦训练的身体,有着远超常人的强悍。身法、速度、技巧、力量等,俱臻上乘,那些用大量的汗水换来的东西,仿佛已深深地根植于他们的骨子深处,并不因失去意识而有些许的改变。而更可怕的一点在于,在失去意识之后,他们双眼血红,杀气冲天,目标明确而又悍不畏死,已经沦为一种不折不扣的杀人工具。
这一次,我绵密的防守、以柔克刚的打法占据了优势。在呼呼的拳风里,我如同一株柳树,轻灵松沉,运转如意,以巧破力。到最后,在我的牵引和拨弄下,两个家伙几乎是在砰砰砰砰地互殴。当我打倒面前的两人,转过身时,正好看见张弛和刘焱,也结束了战斗。
好小子!张弛喝了一声彩。
他衣服的腰腹部位,印了一个大大的灰土脚印;而刘焱的脸上,显然也挨了一拳,青紫一片。
哈哈哈哈!张弛仰天大笑。高喝道:痛快!痛快!
再来!刘焱一脸酷酷的表情,冲着人群,勾了勾手指。
下面一片静寂。我们三个并肩靠在了一起,昂然而立,只觉得豪气满胸,直欲冲天而起。
操!还******高手呢!连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都收拾不了。一群废物!这时,一个人骂骂咧咧地从旁边的树影里,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一个我意想不到的熟人。
——小老板!
他?怎么会是他?无论是身形、动作,还是说话时的语气,他都不是那个曾经和我交过手的黑衣人。一个泼皮混混儿而已,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
他的手里拎着一只蛇皮袋子,一直走到了人群的前面。“哐啷”一声,袋子扔在了脚下,无数闪着寒光的刀具、钢管,散落了一地。
今天晚上,你们三个,还有这栋楼里的人,他阴测测地说道,一个也别想活!
那些人面无表情,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的木偶,一个一个地走上前,机械地从地上拾起刀具或是钢管,紧紧地握在手里,然后,默默地围拢在小老板的四周。
杀!小老板振臂暴喝道。
杀——杀——杀——众人齐举单臂,轰然应道。
声音如惊雷一般滚向远处的天边,杀气冲天而起,惊飞了附近山林的无数小鸟,慌乱地掠向远方,隐入了无边的夜幕。黑压压的人群,竖起了一片刀与铁的树林。清冷的月光下,一片森森的寒光,闪动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这一关,怕是过不去了!张弛说。这关头,他居然还能笑出声来。不过,能死在武当山上,真武帝侧,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他说。
绝不后退!刘焱拉开了架势,说。
嗯!我没有说话,紧咬牙关,狠狠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迎面而来的杀气,宛若实质,压迫的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根本说不出话来。第一次面对死亡的恐惧,让我心脏不争气地一阵狂跳。我连忙稳住心神,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慢慢地平复下来。
第三拨攻击,是一次仿佛要淹没一切、汹涌而至的浪潮。没有浪花,只有一片刀锋反射出的冰冷的寒光、金属破空的呼啸声、以及飞溅而出的血花……
恐惧激发了我身体的全部潜能。耳目从未有过的灵聪,身体从未有过的敏捷,一招一式,彷佛从脑海中流淌而出,身随意动,分花拂柳,在刀光棒影里纵跃、穿梭,黏、引、靠、崩,也不知打倒了多少人。但对手是在是太多了,呈扇面围裹而来,前赴后继,无穷无尽。每一刻,都有一样或几样东西,同时往你身上招呼,顾左不能顾右,顾前不能顾后,而且几乎没有腾挪的空间。我只能有选择地闪躲,避开重击、要害等。不一会儿,我的肩膀、后背,就结结实实地挨了几棒,火辣辣地痛,双臂上,也不知被划开了多少口子,鲜血淋漓,挥舞起来,血花四溅。而最可怕的是,我感觉到了体内体力的疾速流失,身体正慢慢地变得酸涩,急促的呼吸,让胸口似乎要炸裂开来……
快靠过来!猛然间,我听见了张弛的高喊。
我几乎是靠着本能,冲了过去。我们三个靠着宾馆的大门,收缩在了一起。张弛抢了一把开山刀,浑身浴血,左胳膊软软地垂在身侧,而刘焱持了一根钢棒,一瘸一拐,状若疯虎。三个人都狼狈不堪,胸口急剧地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当我们三个背靠背地倚在一起时,防守面从扇形,变成了只守正面,压力顿时大大地减轻了。
师兄,你的援兵什么时候到?那边,刘焱高声叫道。
马上到!我听见张弛也高声叫道,撑住,一定要撑住!
嘴里说着话,手里却没闲着。片刻功夫,又倒下了几个。
这样又坚持了几分钟。这时,我感觉我的体能已经到达了极限。首先是呼吸,像拉着一个破旧的风箱,呼哧呼哧的,呼进的每一口气,都变得滚烫;然后是手脚,慢慢地变得麻木,不听使唤,我几乎是凭本能,机械地挥动着双手;最后,我的大脑开始眩晕,视线渐渐地模糊起来……
我要死了吗?死亡,也不过是一场长眠。睡着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这时,我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张弛刚才说的那句话:死在武当山上,也算是死得其所。我不由得抬起眼,望向了在夜色中巍巍耸立的武当山山峰。七十二峰,连绵起伏,如同在夜空下燃烧的一簇簇火焰。等等,那是——在我逐渐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几个闪烁的红点,在黑色的天幕下,掠过山峰,正急速地向着我们这个方向移动着……
直升机?援兵到了!
片刻,黑暗的夜空里就传来了直升机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我们三个顿时精神大振,仿佛力气又重新回到了身体。几架直升机开始在我们的上方盘旋,刺眼的光柱将现场的每个人笼罩其中,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攀着绳索,从天而降……
不要开枪!不要开枪!张弛放声大叫,使用麻醉枪,或直接击昏!
而在另一面,两辆警车闪着警灯、鸣着警笛,一路呼啸着开上山来。原来,余所在参赛队员里,安插了卧底,从天黑开始,他们就与这位卧底失去了联系,余所感觉不对,立即集合队伍赶上山来,此时,也恰好到达了……
这天晚上的最后一幕,是倒了一地的彪形大汉。士兵们两个抬一个,一个一个地,像扔麻袋一样,扔到了车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