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和尚依然茫然地站在馒头堆面前,那帮男生依然在一旁欢笑,在那个静止的场景里,我说话了,就像使劲把话语从喉咙中牵扯出来一样,“为什么要玩这种把戏?”
这句话让他们停止了大笑,“你在说什么?”
“我看见你们把那张白纸放进去,在他的瓷碗里。”我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这听起来像是一种多么虚张的正义,我没有底气理直气壮地指责,但是我必须勇敢地承认我看到了。
“什么?”但是他们却用一种轻佻的口吻轻易地将我击败,“你说你看到了?”
我说我看到了。我仅仅是说我看到了。你可以转述很多事情,转述一个传言,转述一本书的内容,但有些东西,是难以被转述的,比如说,你所看到的,一旦被转述就从你的眼睛溜到了你的舌尖,原本完整有力的东西就在这样的转移中流失了一些细节和很多的力度。我无法用任何一种方式证实我看到了,除非我的眼睛是一部照相机,把我所看见的每个瞬间都印在底片上用眼泪冲洗出来。
但事实上我的眼睛就只是一扇不带存储功能的窗户,它无法抓住任何瞬间,我在这一刻落下的眼泪,它们没有意义。
我在我的这段记忆里,到底都干了什么?
我在这个全新的城市里,竭力地修补我的生活,我骑自行车,学吹口哨,我努力地修补我跟其他人的生活中不一样的地方。我看见他们捉弄豆芽,羞辱一个瞎眼和尚,却又宁愿牺牲与他们的友谊去修补我内心的正义。我追求一个跟梦梦相似的女生,力图修补我的过去。
这根本就是一场不可能完成的、捉襟见肘的修补工作,但我却以为自己正把生活推向离完美更近点儿的地方。
我用了那么长的时间去试图完成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耗费了我的回忆去记住这些毫无价值的往事,我浪费了我的时间,挥霍了我的青春。在我专心致志地对生活进行着无关痛痒的修补时,我根本没有察觉,生活的暗处正慢慢出现一条愈来愈深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