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时间终会告诉我。但在那之前,谁都不能找出什么理由阻止我继续走下去,包括我自己——我已经没有了退路。
中秋节早上,我还是送了豆芽去车站。“你真的不要回去么?”她一脚踏上车还一边回头问我,“你可不要后悔哦。”她在车窗边向我挥手的样子突然让我想起入学那天我和我妈在车站的场景,我就像换位成了我妈一样,但她却并没有我那时的百般感受,乐呵呵地跟我道别。我从车站回来的时候在电话亭里待了一会儿,在口袋里摸了个硬币打了通电话。我家里的电话没有来电显示,其实无论用手机还是公共电话都一样安全,只不过电话亭这样狭窄的、封闭的空间让我感觉舒适。我预计给我妈打电话的时间还把时差算了进去,我要假装是一个习惯了外国时差的人,按照外国的习惯把夜晚的时间拖延了8~10个小时。于是我是在中国时间的中秋节当天大中午的打电话给我妈,说我在外国赏着月亮,说着一些诸如“原来这里的月亮跟家里的一样圆”的鬼话。
我在学校里游荡了几圈,发现这个中秋比我想象中更难以度过。这里留下来的都是些没有回家的异乡人,或者是跟情侣一起过节的本地人,而我既不是从异乡来,也没有对象,走在这个空旷的校园里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上大学之后我养成了一些不太好的习惯,而在这个无所事事的节日里,我又靠着这些习惯打发时间。这些习惯源于一次购物无意间压碎的方便面,我把它从购物筐中取出来,放回架上打算重新换一包,但却忍不住用手隔着包装袋再捏碎了一些。从那以后,我在超市路过一列方便面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伸手取出一包,装作仔细地看说明和生产日期,悄悄地、慢慢地在指尖上使劲儿,隔着包装袋感受那种干脆的断裂的感觉。那些方便面饼那么的脆弱,只要稍稍用力,它们就变成碎片。在每一次捏碎一包方便面之后,我都默默地将它放回货架。我知道总会有那么些方便面长期积压在货架上,而这包也将是这些直到变质也卖不出去的方便面之一——或者有哪个匆忙的糊涂蛋把它放进了购物车甚至装进了购物袋。由此衍生的还有其他类似的癖好,比如偷偷地拉开汽水的易拉罐,它们似乎都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我的破坏欲,也就是从它们那里,我发现了自己对物质世界竟然有着这样一种隐秘的憎恶。这个世界让我觉得自己欠了很多人很多东西,我对别人欠了一笔债,对我妈欠了诚信,对自己欠了交代,但这样的命运本身又说明,世界同样亏欠了我。它让我死皮赖脸地为我所做的一切找到合适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