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我的心在乌云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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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和光同尘

我记起了一名话:和光同尘!

我站在你的面前。我看着你的眼睛,你仍是一言不语。一直到我不想再看你时,我才别过头去。

我打开了笔记本。

我的泪水,无声地噙在眼里。但是,我却并没有洒出一滴泪来。

你忘记了我的话,但你是无法忘记我这样的一个执着之人的。

你眉头皱皱着,脸儿忧郁着,似乎在为我的痴狂担心终将发生意外。

我怎么会有意外呢?我不是为我自己,我是为了你。就是我发生了意外吧!这又如何?我为你早已是心甘情愿了。

做完了课业,你递给我一本书,外面是光滑的净纸的书套。

整本书,我掂在手里,厚厚的,似乎是掂着你的整个跳动不已的心。我对你笑了笑,你仍是冷若冬天,只是这一回比较淡然了些。

我还没有翻页,就问你:“这是一本关于谁的书呢?”

“它不关乎谁?不过,要说关乎谁,倒是有些关乎你呢?”

“关乎我?我又怎么呢?”我故意问着,为什么会关乎我?

“你不看,又怎么知道关乎着你?”你的眼神里有一些我难以琢磨的闪光的转动。

我便欲翻开第一页时,你的手却紧紧地压在了书本的身上。

“为什么我就不可以马上翻开它?”我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夹了些冷地问。

“这是一本不同寻常的书!它关乎着一个人的心灵。”你的冷的淡然里掺进了一丝儿柔和。

“你所谓关乎这么许多,我更加急不可待!”我正色凛然,我的眼睛正对了你紧紧盯死我的眼睛。

你移开眼神,轻轻地说:“它也似乎关乎着我!”

我对你就是一阵轻笑:“原来,有你有我。我想,我还是留着吧,等我想看的时候再翻!”

“那,现在你还是给我吧!”你的嘴唇努力地翘了起来。

我反而飞快地把它塞进了包里。

我的包,本来就像是一个皮球,现在更加像一个绅士十足的皮球了。

你突然笑了,然而,这笑像一丝儿天空里飘浮着的游云,忽然被风打了一个寒战,又粉身碎骨了。

2

下午的时间,我没有去林荫场,我想走着回去。因为,天空里纷扬起弥天大雪。舞美的飘雪,好一个银妆璀璨的世界!

路上的积雪,已经是有些融化成冰。

车子缓缓地从我的对面迎过,从后面赶过。这样的天气,坐上车子回家,还真不如走着回家更加安全。然而,我不能知道,你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在看我是不是偷偷地拿了那本书来看。

人行道上,绿灯亮起。我就要穿越,我却没有中断想着你的关乎你我的书,所以我没有再去看绿灯之外的东西,甚至我对于我之外一切的声音,也因此充耳不闻了。

我径直前去,我还没有醒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我的身子已被一只弱弱的手,猛力地拉了回来。

是怎么一回事?那只手,又是谁的手?

我倒地了,身子平平地躺在地上,同时刺耳的一声惨叫,如风呼啸。

我想翻身的时候,却不能,我的两条腿,像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努力看去之时,一阵殷红的鲜血的味道,阵阵激烈地撞入我的鼻孔;

我下意识地伸手触摸自己的双腿,双手立时沾满了粘稠温暖的血液;

我望着飘雪时,一部车子的前玻璃上,满是鲜艳的红,在上面涌动,又落下来;

我再想努力时,声音与影像,联着白雪,以及对你的关乎我们心灵的那本书,完全忘记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雪,是雪以生命对我的一次无私的相救。然而,雪却因我而走了!

她入土的时候,我斜躺在轮椅上。

冰雪还没有融化,那个肇事者,也并没有给我的心灵多少安慰。他的脸上,爬满了岁月的皱纹,他的虔诚之心,在他烧起一叠叠冥钞时,分外生动。

他走向我来,对我说:“抱歉,对不起!”

我没有说话,我说不出来,我是因为雪没有因此而驻进我的心灵,我才说不出话来。

他的后面,亦步亦趋着一个浑身肮脏的女孩。

她比我们都小,浑身比我们都肮脏。那双手布着无数淌着浑浊血水的裂口,那张脸茫茫然然着,似乎从来不知道求取帮助的表情应该如何表现?

我只想伸出我的手,握一握她冰凉的手。然而,我瘫在轮椅上,失去了所有勇气的力量。

我默默注视着她毫无表情的冰冷的脸。那张脸与你的一模一样,那张脸与你所透出的气息,一模一样!

3

我的病房里,白色的墙壁,像是一围静谧的木栅栏,可惜这栅栏上,没有绿色的蔷薇攀援,没有鲜艳的花朵盛开。

我只能盯着它,出神地呆望。

我想起了你的书,我打开包,已经滚成一个圆圆的皮球的包,它并没有因为我的双腿受伤,而受伤,而是完好如初!

我翻开了第一页。上面工整地写了三个字:飞鸟集。在书的右下角,你写下了你的单字:凝!

从第一页开始,我翻到最后一页为止。原来,是你抄写的泰戈尔的《飞鸟集》。有中文,也有英文。可惜,我还不能看得懂英文。我是很喜欢它,可是我不能理解它的意旨,它是很美,然而它实在是一种我还不能读懂一点儿的真美!

我把它摊在手里,对着它出神地想,你为什么会说它关乎着我和你呢?

我正在想着的时候,你推门而入,你的眼睛看到我手里的书时,你惊讶了!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不过,你很快地镇定了下来,理拢了鬓发,对我轻浅地笑着,说:“我听说了,所以就来了。”

我没有想到你会对我笑。但我还是无奈地接受了,并对你的笑回报了一笑。可是,你不知道,这笑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全然没了意义。不仅没了意义,也全然没了生趣。我回说:“你也来了?”

“我来晚了?”你的眼睛里有些光在止不住地闪动。

我伸出手去,要抚摸你的冰冷的脸,其实我是要抚摸在墓地看到的那个小小女孩的脸。你抓住了我的手,移在你的脸上,从一面划到另一面。原来,你的看起来冰冷的脸,却是别样的温暖啊?

“好暖好暖!”我望着你说。

你低下眼睛,一颗晶莹落在我的手心,然而它却是冰冷的。我缩回手来,令你讶异不明。

你问:“怎么了?”

我说没有什么,我说我想起了一张脸,一张无比冰冷的脸。

你的脸刹那间红通通了。你深深地低下头去。你低下头去一会儿,又站起身子来,走到窗口,拉开窗帘,外面的雪花又飘散开了。

你终于说:“是雪吗?”

“当然不是。”我回答。

你转过头来,把眼睛对了我手上的书又问:“是送了你关乎心灵的那个人?”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闭上了眼睛,眼前那个墓地上女孩的脸,又浮在我的眼前。

你突然脚步快起来,直冲向门外,然后我听见了一些低低的啜泣,再过了一会儿,你走了进来,你微笑着,你努力地微笑着,似乎怕我怪你这一会儿,怎么就冒出一点儿不慎来?

你的眼睛红红的、肿肿的。很明显,我听到的那低低的啜泣声是你的制造,然而我没有说明,我依然表情冷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以前的种种努力的笑,此刻却消逝无踪了。

我很怀疑,他们到底去了哪儿呢?我很想知道,可是却无从想起,便也无从寻起。

你陪我午饭,过后你才给我讲《飞鸟集》的事儿。可我一句没有听下去,我似懂非懂地听你说来说去,我只有在你的每一句听明白了吗的问话后,不住地鸡啄米地点头。

不过,我还是记住了最初的一句: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前唱歌,又飞去了。秋天的黄叶,它们没有什么可唱,只叹息一声,飞落在那里。

当我启唇说出了这一句时,你笑了,笑靥如花,只是这花像是冰冷的雪花!但是,面对它,我还是笑了,虽然是强欢作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