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母亲,为什么偏爱那愚蠢木讷的侍女。明明她不善言辞,又不懂得察言观色,若说起来,简直一无是处。”
她轻叹一口气:“可是母亲说,她偏爱那愚笨木讷的侍女,并非对她的缺陷有毫无价值的怜惜,不过是因为在她眼中看到一份单纯的赤诚之心。而那精灵娇俏的侍女的眼中太过复杂,一个人一旦心中有太多的欲,她就更容易受到外界的诱惑,随着日子一长,便会渐渐偏离本心,变得面目全非。”
她说完看着他,眸中玄色寂然,仿佛看尽了千古潮起潮落,独留一地荒芜:“谢公子,青璇有时候看着你,便觉得你有千千面,令人不敢靠近。而顾将军赤诚忠心……”
“够了!”谢惜朝突然出声打断:“夜已深了,圣女大人还是早些歇息,谢某告退了。”他说完拂袖走了出去。
慕青璇看着他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正欲要躺下,怀中的龟卦却硌着心口。
她突然想起遇袭之事,微微一颤,手早拿出龟卦。乌黑的几块卦片在素色的掌心静静不动,她心头的一点惶恐却像墨泼上雪白的宣纸,无限晕染开来。
卜?还是不卜?她突然觉得手中的龟卦沉重如铁。谢惜朝的声音在此时却钻出脑海,越发扰得她心神不宁。
他说:“为什么圣女大人对顾将军就如此紧张形于色,而对谢某就这般冷淡疏离?”
为什么?为什么她能毫不犹豫卜算谢惜朝,却不敢印证这顾战的命格?
国师说过,她三岁就能在见到他第一面预测到他三日后的灾厄,可为什么她与顾战相见,却丝毫不知他片刻过后就会危在旦夕?难道是因为她的灵力减退,还是……
太多的疑虑拥挤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白着脸,终于闭上眼睛,口中念起法诀,将手中的龟卦摔下……
谢惜朝在相府中疾走,金秋的夜风甚凉,让他灼热的脑子渐渐清醒。放慢脚步,他看着天上那渐渐西沉的月亮,皎洁无暇,犹如她苍白却莹润的脸庞。
他冷冷一笑。果然是祈天圣女,一眼就看出他目的不纯。可是她就算灵力强大,能知善测,亦是不知猜不懂,算不透的却是人心。
……
远远的一处亭子,灯火阴影处站着两抹人影。慕云峰摸了摸下颌的胡须,淡淡开口问:“这几日你瞧谢惜朝这人怎么样?”
齐伯恭谨回道:“以老奴看,谢公子人品绝佳,不入俗流,只是……”他的声音深沉,不复白日里憨厚耿直。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慕云峰看着谢惜朝挺拔俊朗的身影在门廊拐角处消失不见。
人太过聪明便是一件不好的事,磨利了他,就担心在某一天反而是对付自己的利刃。可是若是不趁这时他羽翼未丰施以恩惠拉拢,到时候被自己的政敌拉过去,等到他做大那反而更是不妙。
朝堂中风云变幻,党争激烈,皇上老迈昏庸,太子性情暴虐无常,整个秦国外强中干,内有国库空虚,外有强敌环伺,国内局势亦是动荡不安,几个藩王开始趁乱拥兵自重。
旦夕之间不知祸福所依。自己虽是一朝得势,但是也保不齐明日的时运不济,所以要在朝堂中寻找可造之材成为自己有力的臂膀,而这时候的谢惜朝实在是动了他经年不曾动过的爱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