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林瑄不由皱了眉头：“她不是身子不适么？怎么不劝着点，这么晚就不必等了。”他边说边走进大门。
小厮在前面引路，恭谨地回道：“夫人知道大人今日去迎钦差大人，因为挂心，所以特地等大人回来。”
“嗯……”他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便向内宅里走去。一路穿廊过厅，来到东厢房。东厢房门前挂着一盏红灯笼，屋子里烛火摇曳，里面的人还未睡着。
早有值夜的丫鬟打起细毡帘子，引他进去。一进里面，一股暖风夹杂着丝丝药香扑面而来。
在软榻上，一位年约三旬的美貌少妇正歪在上面绣花，旁边还坐着一个小丫鬟在理彩线。闻得有人进来，她抬起头来，见是他，软软地唤了一声：“老爷回来了。”说罢挣着起身，吩咐丫鬟下去准备宵夜。
林瑄见她面色苍白，连忙上前温声道：“菁菁你这是做什么，伺候宵夜自然有下人，你身子不好就不必熬夜等我了。”
他的妇人名唤沈菁，私底下夫妇两人相对，他都唤她的小名“菁菁”，如今这时当着下人面前唤来，她脸色微微一热，不由假嗔：“老爷，还有旁人呢……”因病中苍白的脸色染上红晕，竟有楚楚动人之色。
林瑄看得心中一荡，不由握了她的手：“菁菁……”沈菁正要回应，突然眼前一黑，脑中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哎呦”一声跌在了软榻上。
她这一昏，整屋的下人都慌了神，掐人中的掐人中，递水的递水。一团忙乱。
“快去叫大夫！”林瑄忙喝住如无头苍蝇的下人。看着那软榻上出气多，入气少的夫人，心中大乱。
不多时，大夫被请来，一阵诊脉之后连连摇头：“夫人体虚气弱，按理说调养得宜的话并无大碍，老夫奇怪的是怎么看起来这般严重。还是开几幅调养方子慢慢调养起来再看看吧。”
林瑄忙了一天早就疲乏不堪，如今这一闹更是精力不济，无力摇了摇手，吩咐下人随大夫去拿药。他看着尚在昏迷中的夫人，招来贴身丫鬟细细问了情况。
“回大人，夫人自从那日着了风寒到现在，几日都在吃药，但是就是不见好。三顿吃的也少，奴婢劝夫人多吃点，夫人都说没胃口，吃不下。”丫鬟战战兢兢地回话。
他一连问了两三个丫鬟都这么回答，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便令她们退下。这时，床上昏睡的沈菁突然在床上不安转身，口中喃喃道：“不要……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他一听她在做噩梦，不由上前推她：“夫人，你怎么了？”
床上的沈菁十指曲张，不停地挠着身边的床单，双目紧闭，脸色铁青，仿佛在梦中见到了什么怪物一般。
“夫人！夫人！”他连连唤她的名字，又一迭声叫来丫鬟来帮忙。床上的沈菁像是被梦魇住了一般只是嘶叫，形状可怕。几个胆小的丫鬟都吓得不敢近前。
他心中涌起一股烦躁，随手拿起桌上的簪子，狠狠地戳向她的虎口。沈菁这才喘息着转醒。一醒来见满屋子的丫鬟都围着她，不禁疑惑地问：“老爷，我怎了？”
众丫鬟面面相觑，林瑄见她没事，而自己又实在是累极了，便道：“夫人做噩梦了，我明日还得随钦差四周巡查，我先去睡了，夫人好生歇息。”
他说罢就走了。沈菁回过神来，见他走了顾不上自己浑身乏力，连忙示意身边的贴身丫头跟上。过了一盏茶功夫，跟去的丫鬟这才回来：“回夫人，大人去书房睡了，是茗福伺候老爷歇息。”
她松了一口气，扶着心头砰砰直跳的心，叹道：“我这不争气的身子，若是长久以往这般，还怎么伺候老爷？”
贴身丫鬟名叫元秋，闻言忙宽慰道：“夫人福泽深厚，过几天病自然就好了，实在是不必担心，大夫也说夫人只是体虚气弱，并无大碍。”
她心中烦闷，不由恼道：“若是并无大碍怎么吃了那么多天的药都不见好，反而越发无力？整日只心慌气短的，你没见老爷方才都不愿理我了。”她说着想起方才他的冷情，冷笑两声：“我就知道他对我是没半分真心的，好歹当初我带着万贯家财嫁给他，又为他辛苦操持府中，除了没给他添一子半女，哪里亏欠了他？”
她想到苦处又呜呜地哭了起来。元秋见她哭得伤心，连忙安慰：“夫人自是极贤惠的，老爷也是知道，所以这十年来老爷对夫人可是一心一意的。夫人可别胡思乱想伤了身子。”
“哼！一心一意？他只不过看着我美貌，有家世钱财，我怎么不知道他对那个贱|人的死耿耿于怀！他和她才是少年夫妻，恩爱情深！”沈菁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骂道。
元秋只觉得背后一股寒气冒了上来，失声道：“夫人，都过了那么多年了，就别再提了。何苦让自己心中添堵呢。”
沈菁看着她吓得发白的小脸，啐了一口：“怕事的东西！我就不信那个贱|人能从坟墓里爬出来吓人？！我可是请了高人，将她钉在棺材中，生生世世不能投胎，哈哈……”她说道最后，竟放声大笑。粉白的俏脸上神情扭曲，竟似疯魔了一般。
元秋见她一会哭一会笑，神情狰狞，心中害怕，不敢再待，连忙寻了个借口退出屋子。里面烛光昏黄，她披头散发的影子映在窗上，犹如鬼怪。
“贱|人……”走了老远，还能听见她一口一声地骂着那个女人。元秋叹了一口气，心里道：那个女人可是硬生生被这表面上贤惠，内里刻毒无比的夫人给害死了的，搞不好，夫人这病……来路很邪啊……
她走过一处花廊，时值冬日，草木早就凋谢，稀稀疏疏的，在藤架边突然闪过一团黑影，瞬忽又不见。她心里一跳，吓得一身冷汗，不停念佛：“阿弥陀佛，冤有头，债有主，婉娘夫人，不是我害的你，你要找就找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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