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惜朝一笑：“这也不算是很隐秘的事，来桐州之前我都派人打听清楚了。林瑄未出仕之前有个结发妻子，少年夫妻，共过甘苦，后来林瑄中了榜眼，因家贫，在京中多受同僚排挤，愤然之下，求了个外放县令，带着家眷离京了。三年后，政绩不错，人人称道，又升为知州，听说后来结发妻子积劳成疾死了，五年前娶了当地富绅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夫人沈菁，沈家有钱，听说沈菁也是貌美的大家闺秀，两人成亲之后，恩爱非常，这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他一口气说完，也不甚在意的样子。慕青璇听来听去，也找不到有用的信息，只得道：“你随我一起去看看。”
“看什么？”谢惜朝竖起一根手指头，指着那高高的围墙，挑眉问：“是敲门还是不敲门？”
他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却看明白了她的意思。夜探林府！
慕青璇淡淡一笑，足尖轻点，两丈多高的围墙便只在墙上借力一点，便飞身上去。谢惜朝也跃上墙头，两人如履平地，在一处最高的屋檐上停住脚步。
慕青璇看着脚底下的林府，规规矩矩的豪门大户布局，三进三出，并无什么奇特。只是厅堂回廊略多了些。她沉吟了一会，依然运起手中的一点灵光，口中默默念动口诀，飞身向四个方位开始布阵。谢惜朝跟在她身后，见她的手法隐约含了奇门遁甲，又似极了上古的阴阳八卦阵，看到最后，又因为她加入了灵力而一头雾水。只落得个四不像。
可是这阵法越看越是凶险，他不由望而兴叹：“我只知你通晓灵力巫术，却不知你竟懂得如此之多。”
慕青璇布完阵，闻言回头淡淡一笑：“我何尝亦不是？谢公子才华横溢，本以为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却不知你竟有安民之策。”她是在赞他出京之后一系列安抚百姓的努力。
她称他为谢公子，自然是带了调侃之意。
谢惜朝微微一笑，吸了一口冷空气，眯着眼睛看着这寂寥寒月，突然岔开话题：“看来今夜倒是所获颇丰，原本以为谢某的大才慕小姐一定早就知道，没想到竟然是这时才知。”
他说得风趣，她也不由跟着嫣然一笑。她神色一向冷淡，可这一笑，若寒夜中突然见到九天青莲盛开，那刹那的芳华，足以令人永生不忘。
他怔怔地看着她，慕青璇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失态，不由幽幽叹了一口气，别过脸去。他也陷入了沉默，夜死一般寂静，两人默默坐在房檐上看着林府的寥落灯火，不像是出来查探，倒像是信步来此散心。
他看着她清冷瘦削的侧脸，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素白的手：“你……”只说了个你字，却不往下说。仿佛一开口，就是难以挽回的千万为难。
慕青璇微微一挣，淡淡道：“谢大人难道还不死心？青璇并不是你的良配，亦不能嫁人。”
他也不恼，淡笑反问道：“那卫长清就是？还是顾将军？我思来想去，倒不知道慕小姐到底心仪何人了。不过我愿意继续等，等到你回心转意为止。”
他无礼的话令她冷冷一笑：“原来谢大人还未放弃等待。只是以后休得再胡说。青璇与卫长清，顾将军都没有任何瓜葛。”她在心中小声补充，如果可以，她宁可跟这三人都没有任何瓜葛。
谢惜朝微微一笑：“没有瓜葛？这可由不得你想还是不想，慕小姐难道不明白他们二人为何要巴巴一路跟随？”
她顿时气结，回头冷冷瞪着他：“谢大人一定要今夜说这些么？”刚才还赞他有安民的大才，现在却说着这无聊的风月之事。她开始后悔今夜让他跟在身边。
“不是。”他突然极快地开口。她一听，淡淡地冷哼一声。
“不过就是怕卫长清回来，我没机会再说而已。”他悠悠然把下半截话接上。慕青璇不由一怔，突然无语。
“卫长清此人武功高深，心计又比武功还深，谢某自然怕得紧。”他调笑似地继续道，夜风呼呼而过，他身上半旧的披风随风飞扬，玉面如雕，长长的束发在风中飘扬，虽然是身着略显笨重的寒袍，出尘风采却依然未减分毫。
这样风华绝代的男子，慕青璇实在是看不出他哪里“怕”了卫长清一分一毫。
“你说错了。”她接过话头，轻描淡写地纠正：“他的巫术比他的武功还高。不过他并不可怕。”
谢惜朝想了想，眼中露出莫名神色：“为何不可怕？他行踪诡异，脾气阴晴不定，手段又极其狠毒，是人都应该怕他。”
“只要他不想对付的人，那人都不应该觉得他可怕。”慕青璇回过头来，清丽绝伦的面上一片平静：“他不想对付你，也不想对付我。他……”
她不由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我其实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是他心心念念，必要达成的逆改天意么？可是她这些日子冷眼旁观，却觉得在卫长清心中，天下与秦国国运与他又算得了什么。那样的男子，怕是整个天下都捧在他面前，他亦不屑一顾。这不是猜测，而是她的直觉。
“哦？”谢惜朝玩味地笑了笑：“我以为你和他必是达成了某种协议才一路相伴而行，没想到你竟说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话题绕到这里，她猛然惊觉他在套她的话。从一开始便是，一路深入，看似无意，却步步紧逼。她突然觉得心底蔓出一丝荒唐的想法：真正最可怕的人，不是卫长清，而是身边看似温润如玉的谢惜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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