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清眸色如海,几乎深不见底,他看了她一会才尖酸刻薄地道:“我自然是没安好心的,比不上你的无事献殷勤的谢公子,或者你堂堂正正的顾将军。总之我说了不需再问,而且你也没那个本事从我口中问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还是省了那份心吧。”他说罢径直闭了眼睛假寐,不再理她。
慕青璇知他动了真怒,只是想不明白今日他为何这般容易生气。在秦宫中,她不论说他无耻,卑鄙,手段狠辣之类的话,他总是一笑而过,反过来越发可着劲儿逗她生气。
她颦了秀眉,看着对面斜斜依在软垫上的卫长清,心中暗道,莫不是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是对的,看着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戒备。
就这样一路上两人无话,慕青璇知道到了云桐两州就有得忙了,也静下心来闭目调息。她和卫长清都是天赋异禀之人,不但身上有灵力,还兼修武艺,真气一运转,便入了忘我之境。
车轮滚滚,两人如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慕青璇先睁开眼,掀起车帘往外看,只见外面翠色重重,树木葱郁,竟是过了锦州,入了山。
这时候卫长清也睁开眼,神色慵懒,伸了个懒腰抱怨道:“整天就是睡,一把骨头都快生了锈,你倒也耐得住。”他神态若无其事,方才的一番口舌之争似被抛到了脑后。慕青璇照例是不理他,只看着窗外。
山中只一条不大不小的山路,许是刚刚入山,路并不难走。谢惜朝着时候策马过来,对她道:“等等也许有陡坡,山路难行,只能弃车骑马。所以委屈圣女大人了。”他神色恭谨,俊颜上带着一抹温和看着她。她这时才发觉,从他领了圣旨之后,都只恭恭敬敬称她为“圣女大人”,想是他身负皇命,不想因为这种称呼上的小事落人把柄。
慕青璇想了想,点头:“就劳烦谢公子准备一匹马吧。”卫长清也凑过来,含笑道:“甚好,坐车太闷了。早就想骑马透透气了。”
谢惜朝闻言脸色不由一黑,当初也是卫长清死乞白赖地非要与慕青璇同乘马车,偏偏自从出了秦京物资缺乏,马车也凑不齐几辆,一有马车都尽量载了草药粮食,只能让他跟慕青璇凑一辆。
谢惜朝心中早已是怒极,可偏偏卫长清浑身上下写满了“危险”两字,又是巫尊的身份,他只能忍了。如今一听说可以骑马,他倒嫌坐马车闷得慌了,如何令人不恼火?
谢惜朝城府甚深,即使心中怒极面上也只是黑了黑,停了一会才道:“委屈巫尊大人了。可惜马不多,只有一匹,其余的都载了草药,辎重,实在是抽不出多余的马了,要不巫尊大人与别人同乘一匹可否?”
他已经说得尽量客气,没想到卫长清吊梢的凤眼微微一眯,笑道:“不碍的,我与师妹同乘一匹就行了,师妹也不重,再说我也可护着她。”他说完冲慕青璇略一挤眼,挑逗意味明显:“是吧,师妹?”
慕青璇明眸一轮,秀眉微不可察地一皱:“不必了,若要同乘,青璇倒是想让顾将军带我一程。”此话一出,不用说谢惜朝,连笑着的卫长清脸色亦是一变。
慕青璇倒不觉得有什么,她自小就离群索居,所接触的除了自己的母亲与国师外,只有一些下人。母亲清鸢长公主心伤自己真情错付,性子上便有些愤世嫉俗,对一些伦常纲理,男女大防都不喜多说,只盼着自己唯一的女儿永远不要对男人动心。而国师除了关心她灵力阵法的进益其余也并不关心。慕青璇身份特殊,又有异能,服侍她的下人常常诚惶诚恐,平常跟她说话都不敢乱说,更何况这类人情世故更是不敢当她的面提点。
所以卫长清在秦宫中对她言语行为上常有越矩,她也并不放在心上。就算同乘一辆马车,她也能心如止水。可现在她对他的真实的意图有了疑虑,再也不肯跟他纠缠,而谢惜朝又是天命之人,她亦不想有什么瓜葛,想来想去,三人中只有顾战看起来胸怀磊落。
三选一,她便选了顾战。谢卫两人对视一眼,又各自沉着面色扭头。
谢惜朝城府再深,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他看了前面指挥护卫顾战一眼,手不由捏了缰绳,捏得咯咯作响。
卫长清心中杀机涌起,心道,什么时候趁人不备,不知不觉将那个顾战杀了,或者下了蛊毒弄个不生不死也好,省得慕青璇对他青眼有加,看着心烦。
他从小受尽千万般苦,性子便变得十分狡猾古怪,一旦自己喜欢的,便是日日捧在掌心,若是自己喜欢却得不到的,宁可毁了也不要旁人碰上一点。慕青璇是天定的圣女,当今天下,只有她能与他灵力相抗,本来以为慕青璇是个极难对付的女人,可自从他现身之后,几次接触下来,才发现她心思单纯得可怜,可偏偏又是极冷情的女子,几次逗弄下来,竟觉得十分有趣。
她与他的意义,只不过像是好玩的玩偶,或者是一个可以糊弄的盟友,又像是一个可以任他宠溺的小女子。可这就是这样一个有趣的女子偏偏又开始疏远了他,怎么不令他气闷?
他还未想定,慕青璇已经跳下马车,朝顾战走去。谢惜朝一纵缰绳上前,对她伸出修长的手道:“如果圣女大人不嫌弃,就与微臣同乘一骑吧。”
慕青璇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俊颜灼灼,眼神熠熠,仿佛还是那个带着自己逛花灯夜市的风|流公子,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是,这次她却在他眼中看到了不甘之色。
忽然想起他与自己父亲的关系,还有父亲那夜的逼迫,她心里顿时一凛,他难道是为了讨好自己的父亲才接近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