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在墓道中慢慢走来一个长发及膝的女人,林瑄忍住肩上剧痛,只看了一眼,便失声叫道:“婉娘,婉娘,是你吗?”
那女人走得很慢,但是一步一步,脚步沉重,十分古怪。
她渐渐走到墓室中,众人都不由退了一步,微弱的夜明珠光下,她脸色青白,一条条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隐现,十分骇人,而且双目凸出,看样子像是一具被抽干了身上水分的干尸,但是还是依然可以从秀丽的吴冠中看出小家碧玉式的温婉美丽。
“放开他。”她站在墓中,木然的眼珠扫了众人一圈,停在了扣着林瑄的卫长清身上:“你要找的是我,放开他。”
慕青璇上前一步:“那沈菁呢?她人呢?”
那女人木然的眼珠子滚了一下,突然怪笑了一声,然后哑着声音吐出两个字:“死了!”
慕青璇脸色一紧,不由喝问道:“你居然……”她还没说完,就见婉娘脸上扯出一丝古怪的笑。
阴惨惨的面容加上那古怪得好像从地底深处破土而出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她不由看向婉娘身旁地上,那边只有一个淡得几乎没有的影子。
她吃了一惊,不由看向婉娘:“你魂魄不全,怎么还能……还能行走自如?”
卫长清也冷声道:“而且还能懂得杀人。这倒是闻所未闻。”
三魂七魄向来主管人的灵识,所以一般人若散了魂魄,整个躯体就没有了意识,若是魂魄不全,三魂七魄没有归于冥界,而是因为执念而附在了躯体上,时日久了,或是魂飞魄散,或是因缘巧合变成僵尸。可面前的婉娘明显的魂魄不全,却依然行动自如,而且有自己的意识,这情况不禁闻所未闻,而且十分怪异。
婉娘闻言依然古古怪怪地一笑:“怎么?我没死,你们觉得很奇怪?”她一步步靠近,目光盯着早已面无人色的林瑄,一字一句地问:“是不是我就活该死了,留着你和那毒妇人沈菁活得好好的?富贵荣华,儿孙满堂?”
林瑄早就吓得一步步往后挪,他身旁是顾战,连忙躲在顾战身后。顾战手中长剑一指,秋水似的寒光逼得婉娘后退一步。
“好重的煞气!”她淡淡对顾战道,环视了一圈,古怪笑道:“你们是来灭妖的,是一个个上,还是一起上?”
她说着对上慕青璇的眼睛,冷冷道:“世人都说妖该杀,企不知这世上有些恶女人比妖更该杀!”她一指躲在顾战身后的林瑄,面上神色哀痛入骨:“林郎啊林郎,你我夫妻五载,恩爱非常,你怎么能忍心听信那个毒妇沈菁的话,把我休离?!”
“我我……”林瑄结结巴巴,面上又羞又愧:“婉娘,总之都是我对不起你。你要害,害我一个人罢了……”
“沈菁虽罪大恶极,但是她也应由世人宣判,你妄造杀孽如今魂魄不全,恐怕最终不能善终。”慕青璇道。
婉娘怔怔看了她一会,突然狂笑起来。她的笑声极刺耳,一阵阴风在墓道中回荡,激起沙石簌簌,简直有天摇地崩的感觉。众人不由屏息凝神,运功抵抗。
卫长清心中暗凛,要是让她这么笑下去,这个墓穴恐怕会塌了。想着他眼中杀气一闪而过,正要动手,却见谢惜朝袖中微动,顾战眼中杀气一触即发。原来除了慕青璇,三人心中都是一样心思。
正当这个时候,周婉娘突然停了笑。一行血泪从她干枯的眼中流了下来,蜿蜒在她苍白干瘦的脸颊上,说不出的凄厉。
她就这样流着血泪看着慕青璇:“那巫女大人,你说说看,若是我不成了这不人不妖的妖怪,当年就这样被他们害死了,谁知我天大的冤屈?谁为我主持公道?”
她一滴滴血泪落入泥土,像是盛开的血梅。慕青璇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周婉娘轻抚了一下自己腹部,似哭似笑:“更何况,我还有我的孩儿呢,谁为我们娘俩主持公道呢?”
林瑄不由呆了,失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周婉娘看着他,面无表情,可血泪越发急地落了下来:“怎么不可能?我婉娘无病无痛,与你成亲五年不曾有孕,不过是因为家徒四壁,而林郎你专心功名,我去寻村里一位老婆婆求她给我一张避子方,只要服此方子不间断,便不会有孕。”
“我本想等林郎你功成名就,到时候为你诞下儿女,到时候双喜临门,那是多好的一件事。”
“可是,我五年真心相待,换来的却是被你一纸休书休离……”
“你知道么,当年你休我之时,我已有孕一月,沈菁那毒妇见我有孕,怕我撒泼寻上门来,强行将我囚在别处,不许我出一步。”
“在我身怀六甲之时,我想去寻你,却被沈菁手下的鹰爪发现,她一不做二不休,将我绑了趁夜送到这山林中,又将我打晕了,寻了个废旧墓穴将我推进去,将大石封住墓门想让我活活在里面闷死。”
“我得活啊!我不能让我的孩子陪着我一起死,于是我不停地挖,最后不知是天可怜我还是机缘巧合,这废旧的墓穴通的竟然是这墓道,我打开着墓室,却发现这里除了惊世宝藏之外竟然没有可以让我活命的东西。”
死一样寂静的墓室里,只有她一字一句合着血泪静静流淌。林瑄已经听得呆了,只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似妖又不似妖的女人在说着仿佛不关自己的惨剧。
“后来,我实在是又饿又渴,于是……”她突然笑了,转头转向那滴滴哒哒的龙头边,拘起一捧碧绿的水,哈哈一笑:“于是我就喝了这水。成了这个样子。”
她哈哈大笑,碧绿的水顺着她的指缝流下,碧绿粘稠,极其可怕。卫长清突然色变:“这是碧落泉!!这竟然是传说中的碧落泉!”
他心思转得极快,当周婉娘说她因饮了这水变成现在这样的时候,他心中已经想了百种可能,再加上他本对着墓中龙头处的碧水心存疑惑,这一下豁然贯通,不由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