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即使在如此危险的境地下，听到绮凉的名字，依然禁不住心生暖意。
没错，那次若不是绮凉冒着可能无法醒来的危险，进入梦境强行把他带出来，恐怕他此时也不能完好地站在这里了。
在梦境里，明明错认了对方为翎月心，然而醒来之后，却满心充盈着属于叶绮凉的温柔，尽管在那个时候他隐隐地不愿承认，却已然无法控制内心的想法。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样逐渐把自己的痕迹渗入到他的生活里，一点一滴，无知无觉。以至于面对着翎月心，他恍惚便看到了绮凉的影子，想起她时常露出的随性笑容，想起她曾经说过的一字一句。
他不该动情的，动情就意味着另一个错误的开始，然而他真的有过和绮凉坦白的冲动，就算只是让她明白，她之于自己，并不是翎月心的替身。
叶绮凉，永远都只是叶绮凉。
翎月心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打入罹歌体内的暗系力量竟隐约有了回返的迹象。
“看来叶绮凉的确有过人之处啊，让你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勇气反击。”她轻扬唇角，“可是罹歌，我绝不会把你让给别的女人。”
说完，双手环在他的腰间用力一带，两人便一起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知道么，为了这一刻，我等了很久。”
她一颗一颗将余下的纽扣全部松开，又轻盈地褪去外衫，最后开始解自己的亵衣。
雪白细腻的肌肤若隐若现，晶莹如玉，带着致命的诱惑。
罹歌克制着伤口处潮水般袭来的剧痛，冷静地制止了她的动作：“别这样，把衣服穿好。”
“我想做什么，没有谁能够逼我改变主意，连你也不可以。”翎月心眸中光影交织变幻，不甚清晰，她浅浅扬眉，长发如瀑般散落低垂，看上去妩媚惑人，“罹歌，叫我月儿吧，像当年那样。”
彼时他如斯的呼唤，时时盘旋心间，带着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的酸涩和留恋。
叫我月儿。
罹歌却终是摇了摇头：“抱歉。”
抱歉什么呢，自他那日从混沌的梦境里走出来后，便放下了曾经一度难以释怀的执念，所以，他已经无法再用当初的温情来还她一个想要的答案。
翎月心俯下身去，狠狠地咬上他的唇，而后再伸出灵巧的小舌头，缓缓舔净了他唇边残留的血迹。
“罹歌，别自欺欺人了，你心里还有我。”
他闭上眼睛，静默不语。
她的手指轻柔抚上他的胸膛，带着冰冰凉凉的温度：“说你爱我。”
说你爱我。
“我爱过你。”
“爱过？”她含笑的眸底终于掠过一丝凌厉光影，“罹歌，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曾经近乎疯狂的爱你，甚至因此整整负疚两百年，可是当我发现，你根本对这一切毫不在意的时候，我才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有意义。”罹歌一字一句地认真回答，“我倒是想问问你，翎月心，除了当初以爱情为名义的利用，还有现在为了让我痛苦的所有报复，你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我呢？”
我知道答案是否定的，像你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为了一己私情而放弃颠覆三界的理想，当初的痴缠，或许在你眼中不过是一场笑话。
所以，已成过去。
“说的好，原来这就是你最后的答案。”翎月心笑得肆意妖娆，她起身，将衣裳重新穿戴整齐，再次开口，声音已瞬间变得冷冽如冰，“可是罹歌，你记住了，就算得不到你，我也要让你痛苦一辈子。”
话音未落，她长袖轻挥，面前空气波动，居然像放映电影般出现了一幕情景。
画面中显示的赫然便是火玉和墨溪，两人被堵在了灭神塔第四层，看起来已经脱力，无论如何都杀不上去了。
更令人心悸的是，墨溪已经被四层猛鬼的利爪所伤，鲜血正顺着贯通的伤口不断淌下，他把火玉护在身后，兀自勉力支撑。
照这样的情况发展，再过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会像之前无数牺牲者那样，被永远封在灭神塔里，再也出不去。
“罹歌，要不要救他们，现在全凭你一句话。”
罹歌湛银的眼眸中暗涛汹涌，他愤怒地直视着她，没有回答。
他自然清楚她的意思，所谓放过火玉墨溪的条件实在太沉重，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然而再不及时救援，或许就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
绮凉天天待在天狼族的新住处无所事事，不是替风冉整理族中卷宗，就是随意翻看那些记载了各类稀奇古怪故事的书籍，当然，在这之前她已经多多少少和风冉学习了一些妖族的基本文字。
不过风冉最近来找她的次数逐渐变少了，反倒是若星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为此，她深表疑惑。
“喂，你不必每天都在这里晃来晃去，我又不会逃掉。”
若星坐在她的对面，冷冷淡淡地品着茶：“我只是喜欢这里的环境，并非要监视你。”
“德行，谁会信你！”绮凉很没形象地翻个白眼，“放心吧大面瘫，我除了这根本没地方去，再说了，像我这点三脚猫的本事，就算想兴风作浪也没戏啊。”
若星着实被她这句“大面瘫”噎了一下，随即不悦道，“从来没有哪个族中成员胆敢这么无礼地称呼我，包括风淮族长。”
绮凉满不在乎：“切，我又不是你们天狼族的成员，况且人家风淮是因为脾气好，不愿意和你一般见识。”
“风冉族父说得没错，你果真是个放肆的女孩。”
风冉的原意本是感慨绮凉的性格跟夜岚有些许共通之处，然而这话被若星如是转述出来，怎么听怎么讽刺。
“谢谢，我姑且当你是在夸我。”绮凉不爱搭理他，自顾自起身走到角落里看书去了。
屋里重归寂静，两个人许久都没有再开口。
直到一个多时辰过去了，若星依然没有离去的迹象。
真不知道这个大长老是怎么当的，也不工作也不开会，一个劲地坐在这里盯着她，难不成是成心偷懒吗？
绮凉故意把书页翻得哗啦哗啦响，以此表示内心的不满。
“你当心着点，这本妖族列传是族父最心爱的书。”
“看出来了，保存得那么完好。”她摸了摸微微泛黄的书页，忍不住道，“不过恕我直言啊，这里面的内容真是无厘头，哪个没谱的作者写的？”
若星冰山样的神情很明显抽搐了一下：“这可是妖族列传，谁敢写这么权威性的作品？当然是妖王了。”
“噢，又是夜岚啊……”绮凉按捺不住心中熊熊燃烧的八卦火焰，凑过去笑着问道，“风冉收藏这本书一定是有特别意义的，对吧？”
“多管闲事。”
“喂！这属于一个正常人应有的好奇心行不行？”
若星一脸“败给你了”的表情，颇为不耐地回答：“你可知道风冉族父和妖王的关系？”
“不是主仆关系吗？”
“呵，在妖王眼中根本就没有主仆之分。”
“那你说说看。”
若星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族父和妖王是曾经的恋人。”
绮凉刚喝进去一口水，闻言顿时全喷在了他的脸上。
“叶绮凉！”
“喊什么喊，吓着我了！”她见他刘海湿淋淋的狼狈样子，有点小心虚，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忍着笑用袖子给他胡乱抹了几下，“你是大长老，遇到突发状况应该淡定自若才是！”
若星看向她的眼神简直能杀人了。
绮凉很识时务地把话题岔开：“没想到风冉族父年轻的时候这么有魅力，连妖王都能追到手。”
不过说实话，妖界虽然力量的更新换代比较快，但在永葆青春这一点上实在很令人感慨，就像风冉，怎么也得七百岁了吧？谁知长相居然和他的后代风淮一样年轻。
“你错了，当年是妖王追的族父。”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绮凉被再度雷倒，“妖王真开放，那么他俩最后还是没能修成正果，是吧？”
很明显，若是俩人真的在了一起，那风淮就成了妖王的儿子，这十分不合常理。
“嗯，因为有人从中阻挠，最终他们还是分开了，风冉族父娶了同族的一个女子，而妖王后来为了封印翎月心，转世轮回了。”
没想到这还是一个伤感的故事，绮凉生平最恨别人棒打鸳鸯，顿时怒道：“谁啊？这么缺德拆散人家情侣！”
“右翼神使司桀。”
“靠，又出来了个右翼神使。”
没想到神妖两界的情感生活比人间复杂多了，不说别的，单说这些领导级别的大人物们，根本就是丝丝缕缕纠缠不清。
通过若星简练的解释，绮凉才慢慢明白过来，原来司桀、夜岚和风冉就属于最典型的三角恋关系，右翼神使喜欢妖王，妖王和风冉又互相爱慕，结果最终悲剧地谁也没能如愿。
“神界不是不允许动感情的么？这个司桀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骚扰人家妖王。”
若星对此倒是看得很透彻：“谁能控制得了这种事情？一般来说，只要不像左翼神使罹歌那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爱上冥界魔女，神帝也懒得多管。”
乍一提到罹歌，绮凉不禁有些失落，他如今被困在冥界，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再相见。不过她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继续研究之前的话题了。
“风冉和妖王很冤啊，明明相爱却没能换来圆满结局。”
“造化弄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星如是道，“不过族父终究是成功地将天狼族发展壮大了，而妖王也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受尊重和认可的妖界领导者，他们都在另一方面得到了安慰。”
“其实我一直想问，妖王轮回两百多年了，在这段时间内你们妖界一直没有再推举其他的领导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