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殿下，我和独角不是你的对手，并不代表冥界没有人制得了你们，你最好不要太过分。”
绮凉笑道：“你可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威胁我，所以别再说一些让我生气的话了。”
“绮凉。”司桀从另一侧走过来，在她耳边低语道，“又有人来了，不是普通角色。”
“看来你们的同伴来了。”绮凉的目光径直越过青方，向远处望去，只见黑暗的转角处，慢慢走出了两个气质迥异的男人。走在前面的男人一头红发，样貌俊朗却自带三分邪气，后面的男人脸色苍白身形瘦削，眉眼间阴郁沉重，观之便知不是善类，“啊，有一个还是老朋友。”
来人正是另外两大魔兽，血麒麟和骨龙。
“妖王殿下，我们又见面了。”血麒麟在她不远处站定，神态恭敬地行了一礼，“上一次因不知妖王身份而多有冒犯，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我一点也不会见怪。”绮凉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麒麟，说实话，你比你的同伴们看起来要顺眼多了。”
“多谢妖王殿下垂爱。”
绮凉奇道：“谁垂爱你了？你还真是见缝就钻啊。得了，废话少说，你来干什么来了？该不会是想要来个第二拨骚扰攻击吧？”
“妖王殿下言重了，我只是奉主人之命，来请诸位去内殿一叙，并为方才青方和独角的无礼向殿下道歉。”
“这还真是打一巴掌给一甜枣。”绮凉不禁郁闷，“她不是没时间么？”
“我家主人已经和罹歌神使一同在内殿等候诸位了。”
翎月心到底是和罹歌在一起。
“我知道了。”绮凉环视众人一圈，面无表情回答，“请带路吧。”
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答案呼之欲出。
绝心殿。
妖界众人都被带到了侧殿稍作等待，只有柒音执意跟着绮凉去内殿见翎月心。
房间内的布置都偏向于略显压抑的冷色系，火烛的光亮微微摇曳，在雪白的墙壁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翎月心斜倚在寝床上，衣衫半解魅惑慵懒，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绮凉。绮凉不闪不避，冷冷地和她对视着，却仍是不禁心生感慨，看这个女人，仿佛是在看着另一个自己。
相同的长相，迥异的气场。
“原来你就是妖王的转世，这我还真没料到。”翎月心轻扬唇角，笑得妩媚动人，“那我现在到底应该叫你什么呢？夜岚，还是叶绮凉？”
“我是叶绮凉，也只是叶绮凉。”绮凉傲然抬眸，声音清冽，“罹歌呢，为什么不来见我？”
“怎么，你想见他？”
绮凉冷哼：“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这个人有时候很糊涂，有时候经常搞不清状况，所以才经常让别人有机可乘。”翎月心仍是微微笑着，“譬如，一不小心就让我两百年前的敌人，毫无征兆地抢走了我的心上人。”
“我才懒得抢，是你自己把罹歌推开的，你早在当初就该明白这个道理了。”
“听起来，你还真是很有自信呢。”
“我只是相信邪不压正。”
翎月心扬起好看的眉，未置可否：“正邪之论，通常只有最后的胜利者才有资格判断。”
“所以你永远不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是么？那让我们拭目以待吧。”翎月心抬手，在耳边有节奏地轻拍了几下，不多时，软帘掀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身形修长的俊美男人。
绮凉蓦然睁大了眼睛。
正是罹歌。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走到翎月心身旁坐下，面容沉郁如水，带着令人困惑的冷峻和陌生感。
“罹歌。”绮凉试探着唤他。
他没有回应，只是抬起头定定地凝视着翎月心，且旁若无人地伸出手指抚上她的脸庞，一寸一寸，专注而温柔。翎月心浅笑着握住他的手，小鸟依人地在他掌心蹭了蹭。
“罹歌，叫我的名字吧。”
“月儿。”声音仍如往昔那般低沉柔和。
“再叫一次，我喜欢听。”
“月儿。”
月儿……月儿……
绮凉站在原地，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仿佛自己是个误打误撞闯入戏剧现场的观众一样，根本不存在于别人的剧情里，格外荒诞。
“罹歌。”她再度叫出他的名字，一字一句，“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罹歌这次听到了她的声音，却意外地显出了几分不耐烦的神色，侧过脸瞥向这边，原本清澄的银眸此刻像是笼罩着一层薄雾般模糊遥远而不可琢磨，光影重重叠叠，却唯独映不出她的倒影，甚至不带着丝毫的感情色彩。
仿佛从来没有见过她。
“罹歌，她叫叶绮凉，你认得吗？”翎月心在他额头吻了一下，笑着询问，“这个女孩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呢，是不是很有趣？”
“不认得。”他给出的答案简练干脆，却让绮凉心底微颤。
“罹歌，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不是说会来找我的吗？你一直没有来，所以现在我来接你，你却告诉我，你根本不认得我？”
罹歌冷冷地转开目光，不再看她：“我的心里只有月儿，月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月儿的敌人，我也会替她全部清除干净。”
绮凉闻言，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是，你准备替翎月心杀了我？”
“如果你执意要在这里胡闹的话，很难说。”
“罹歌，你他妈疯了？你身为神界成员的荣誉呢，你的坚持呢，你全都不要了？”
“我的荣誉和坚持，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经没有了。”
听得翎月心在身后悠然道：“罹歌，我累了，送客吧。”
罹歌木然地抽出佩剑，指向绮凉。
“在我改变主意之前，赶紧离开。”
绮凉冷笑，反而上前一步，任由那把剑抵在了自己胸口。柒音紧张地想拽她回来，却被她固执地回手甩开。
“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在这段时间内变了这么多？”她银牙暗咬，“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总拖累你们的叶绮凉了，我拥有了和你并肩作战的能力，可你呢？你不愿意和我一起了吗？”
罹歌眸光微颤，似乎有了一瞬间的迟疑。
“我再问你一句，罹歌，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这是我第一次问你，也会是最后一次问你。
熟悉无比的声音，在记忆中清晰地漾起温柔涟漪，然而为什么心底却像被牢牢锁住一般，无法作出任何回应。自己是否忘记了什么，亦或是，缺失了什么。
握着佩剑的手指缓缓松开，他踌躇着后退，不禁茫然摇头。
绮凉惊疑不定地注视着他。
然而翎月心显然已经等不及了，她起身，伸出纤纤手指轻盈迅捷地点在了罹歌的后心。
暗黑力量刹那间席卷全身，罹歌痛苦颤抖，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狠狠撞去，那柄长剑随即毫无阻碍地没入了绮凉胸口。
猝不及防。
身后的柒音蓦然抬手捂住心口，鲜血从他的指间不断淌下，直至浸染了大片衣襟。他望着惊异万分绮凉，脸色苍白地笑了笑，眸色纯粹。
“真没想到，我还是可以为你做点什么的。”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晃了两晃，无力地前倾，就这么倒在了她的怀里。
绮凉抱着他怔然而立，她几乎忘记了，他和她之间还定有灵守契约，一旦她受伤，他就会替她承受起三分之二甚至更多的伤害。
她居然该死地忽略了这个问题！
翎月心眸中飞快掠过一丝得意的光影，手指微动，似乎在向谁传递信息。
侧殿的方向霎时便传来了专属暗系力量的威压，随后血红色光幕冲破阻碍席卷而至，果真又是麒麟的时空隧道。
“叶绮凉，这是隔绝三界的内部隧道，你该和你的朋友们一起见识一下如今更加强大的冥界。”翎月心说完，双手在桌上作势虚按，黑色异芒如游蛇般飞速蹿起，瞬间没入了潮水一样汹涌的红色漩涡，“呵呵，看来右翼神使司桀这么多年都没有勤加修炼，实力仍像当初那样不够看。”
有了她的力量支持，麒麟的技能更是施展得风生水起，正在试图把绮凉和柒音一起扯进时空隧道。
“无妨，刚好我也想参观一下你整顿后的冥界。”绮凉顾及着柒音的伤势，无心恋战，当即便在心中作了决定，她抬眸，望向沉默静立的罹歌，“我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才把你变成现在的样子，但是目前我能帮助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你……好自为之。”话音未落，她伸手自怀中一探，在翎月心反应过来的前一秒，将沐祁交还的那枚金色晶石硬生生拍进了罹歌的眉心。
“罹歌，别忘了你曾经的信仰。”她说完这句话，毅然转身，抱着柒音跃进了时空隧道，没有再回头望上一眼。
红色漩涡逐渐消失，隧道入口重新合拢，绝心殿又恢复了一贯阴郁沉寂的气氛。
绮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自己正处于一个深红色阴寒的空间中，空气里四处弥漫着血腥潮湿的气味，不时有阵阵低号饮泣的声音传来，直叫人头皮发麻。
由于这里阴气太重，通灵之眼自动开启，她看到四面八方全部都是形态各异的孤魂野鬼在麻木地游荡，有些鬼怪察觉到她散发的通灵气息似乎还想上前吸取，但无一不被妖王与生俱来的威压吓退，远远地躲开了。
由于夜岚的记忆有一部分还存留在脑海中，所以绮凉很快就判断出来，自己这是到了血炼狱了，也就是翎月心当年被封印的地方，不过显然自翎月心逃出去之后，这里聚集的灵气大部分都散了，看起来也没什么致命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