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自在!”也不知道触动了哪根心弦,白暨急急解释,“天宫之外又没有你,我去别的地方作甚!”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惊。
白暨未想自己会说出如此直白的话来,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世间最不值钱的便是山盟海誓,你日后还是少说吧。”
也不知道哪句话说得狐九不高兴,这会儿只是冷冷瞥了白暨一眼,便转身离去。
白暨暗自后悔,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得悻悻离去。
正巧朝阳携着小喵去找玄天,刚好瞧见这一幕,眸光不由微滞:“没想到这世间最风流的男人,还记着曾经的这段情……”
“说是因为那颗元丹的缘故。”小喵细声解释着,“但三千年也是长情,虽比不了公主对上神的情义,但白暨和狐九的事倒也传开了,我瞧方才白暨离去的神色,倒是像动了几分真心思。”
朝阳点点头,淡笑着不说破,拉着小喵的手便跟在了白暨身后。
却是跟入了剑林,只见茫茫云海之中有一山峰陡峭淩峋,山上则插满了剑光闪闪的天铁宝剑,皆是天下间一等一的武器。
却也有一点不同之处。
这剑林中的宝剑皆有灵性,识主认主,不是想拔就能拔的。
朝阳知道白暨天赋不佳,因得了狐九的元丹之后,法术方才长进了些,又有狐九三只九尾狐狐尾三千年法力护体,此时步入剑林,只见剑光流动,似有震动之气徐徐流出。
朝阳和小喵瞧着讶然了半会儿,觉着白暨如今倒像是个可塑之才,三千年思过已过,身上轻浮之色减去不少,竟余一派浑然仙气萦绕周身。
再一看,只见白暨一跃而起,落在剑锋之上,右手手持之处是一把三寸宽黑柄长剑,剑锋泠泠,似有削铁如泥之势。
白暨像是瞧上了这把剑,将狐九先前给他的通行令往剑锋上一扫,只见那通行令霎时化作一道金光,融入剑身之中,而那长剑也跟着冲天而起,落于白暨之手。
“果然是把好剑。”
小喵喃喃自语的说着,朝阳却拉了拉她的手,再往旁边瞧去。
白暨得了那把好剑之后,在剑坑下挖出了一块通体明亮的白玉石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立即腾云驾雾离开了剑锋。
朝阳和小喵便也跟了去,却发现白暨竟是回了司情司,又去找狐九。
“刚刚在剑林瞧见了这块石头,我觉得好,九儿觉得如何?”
他笑嘻嘻的说着,锋眉微扬,一双丹凤眼脉脉含情,的确是这上天入地绝佳的公子人物。
狐九却只是粗粗往他手里看了一眼,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你便命人雕刻好了做成剑蕙,也算将它们凑在一块儿了。”
“我是想将它送给你的……”
“送给我?”
白暨还欲再说什么,却碰巧柳相惜来访,手里拿着现做的糕点请狐九品尝,瞧见白暨在此,不由眼眸一亮:“许久不见白大人,白大人倒是越发精神了,这满头银发的模样倒像是神宫中那几位尊贵的神君,看着倒也体面。”
对他这不尊不敬的话,白暨只得咬咬牙,谁叫他如今虽然有了官职,但品级到底比柳相惜低两级,只能任凭他笑话。
倒是狐九,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对白暨说:“你也坐吧。”
白暨听了这话,连忙受宠若惊的坐下,只听柳相惜继续说道:“上次我同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
“仙君抬爱,狐九万不敢当,只是我这颗心三千年前就没了,再无****之念,仙君还是另谋贤妻吧!”
一听这话,白暨方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跳起身来,恶狠狠的看向柳相惜:“即便仙君身份不凡,但这上天入地谁不知道九儿是我的女人,你怎么能向九儿求亲?!”
柳相惜听了这话倒也不恼,只是笑着看向白暨,眉眼一挑:“白大人的女人多了去,何必耽误狐九上仙的年华?”
“你!”白暨气不过,正欲说什么,却被狐九挡了下去:“我又没说嫁他,你急什么?”
“九儿……”
待看向狐九,狐九却又偏过头去,依旧是对柳相惜说道:“我一个人惯了,仙君日后还是莫要再说这话。”
白暨连忙补充了一句:“谁不知道柳仙君爱极了世间风雅之物,唯独不谈****之事,乃是命中无妻之命,你若硬是娶了九儿,岂不是要害她!”
朝阳和小喵在屋外听了半天,不由咯咯咯发笑:“我瞧那白暨现在是真急了,也不知道那柳相惜什么时候对狐九动的心思。”
“公主您是不知道,这些年来天宫之中对狐九动心思的人可不在少,她模样本就生的奇美非凡,又是极具风情的人物,就算没有这柳相惜,也会有别的人,白暨他能不急吗?”
两人在屋外说着,也不知怎的白暨突然就气冲冲的走了出来:“九儿,这话可是你说的,若我夺回了神君之位,你非嫁给我不可!”
瞧见了这一幕,朝阳又不免仰身长叹:“这白暨什么都好,就是难免年轻气盛了些,还得多磨练才是。”
说罢,她便又拉着小喵的手道:“不如咱们帮帮他,就算成全了这段姻缘。如今神虎族老神君是不认白暨这人了,今年神虎大典必定不会让他参加,你就去告诉老神君,便说是我的意思,只要这白暨赢了旁人,过往的事一改既往不咎,但若要当这神君,就必定日后心中只许狐九一人!”
听了这话,小喵便点头领命而去,独留朝阳一人看着屋内的狐九和柳相惜。
也不知两人究竟在说什么,竟然面露喜色,好不高兴。
朝阳只盼,这三千年狐九仍未变心,否则她今日,又多事了。
※※※
“那后来,他们在一块儿了吗?”
无忧巴巴儿的看着朝阳,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狐九和白暨的结局,朝阳只是淡淡一笑,抱着子墨,光洁的双腿伸入天河波光粼粼的凉水中,轻松自若的浮动着:“这九重天上哪里有不长情的?即便曾经糊涂过,后来也都知道改了。这世间最怕听见的一个字便是悔字,可若是悔了,就没有不悟的了。”
朝阳这话无忧有些听不明白,这会儿小脸皱巴巴的,颇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我不懂什么悔,什么悟,只是这世间若相爱不相守,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朝阳一笑,略略点了点头:“今儿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同我一块儿去浮光小筑吗?”
无忧看了看朝阳,又看了看天河的另一端,徒然寂寞的笑了笑:“算了吧,我就待在这儿,待在离阿烨最近的地方。说不定他什么时候悔了,也会回来看看我呢?”
那徒然寂寥无依的轻软之声叫朝阳心里恍然像是下了一场雨,那么无助,那么苍凉。
她张了张嘴,想叫无忧随她一块儿离去,不料这时无忧已呆呆望向天河的另一端,两只素手撑着脸颊,满脸相思之意,不忍再打扰,便悄悄儿离开了。
出了天河,忽见一道颀长身影立于远处。
墨发挥洒,黑衣飞决,一双深情似水的眼眸不偏不倚的盯着她。
朝阳不禁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夜墨便也顺手接过她怀里的孩子:“你怎么来了?”
“见你一直没回家,便来了。”
他细声说着,复而便吻上朝阳额间熠熠生辉的龙纹印,却见她眼见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不由愣了愣:“你怎么不挑好的说,偏偏挑了狐九的事?”
“你都听到了?”朝阳笑了笑,明眸璀璨的模样,“只是我想来想去没想到什么好的,即便是你我的事,或是心悠夜月的事,也不见得就比狐九和白暨的事顺畅,神宫之中哪段****不是这样?我不过是想借着这件事给无忧提个醒罢了。心魔啊,你说天父死后尚有一魂一魄未曾消散,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平日里也不是爱说话的人,今日像是来了兴致。
一手抱着子墨,一手牵着朝阳,慢慢往回走:“我只知蒹葭,不知无忧。”
“天父将无忧瞒得那么紧,你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这蒹葭我却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朝阳好奇的看向夜墨,却见夜墨微微蹙眉,眸中似有怒气,但过了一会儿方又笑了起来:“还不是因为你。”
原本朝阳小的时候就随他在冥界住过,那个时候天下间谁不知晓她朝阳公主的名号?刚刚化身的时候虽旁人都没见着她的真容,但玄天几个在神宫中却大传特传说朝阳貌美如花,乃天下绝色,无人可比。
这事后来传开了,也得到了冥界中侍婢们的证实,凡途径冥界轮回转世的鬼魂见到朝阳真容,都乖乖儿吞孟婆汤的,一时间朝阳美貌绝世无双的说法便传遍了四海八荒。
冥皇君邪乃是三皇之中最爱美人的一个,自己收了数百位美人充裕后宫不说,听了朝阳的传闻,倒没有染指这位小辈的念头,却想要朝阳一幅画像。
为着这件事,便将画师请来了冥界,被那时的玄冥知道后,立即轰出了冥宫,冥皇因此与玄冥大打出手,虽然最后不知谁胜谁负,但冥皇到底是没有拿到朝阳的画像,却对玄冥说了一番话:“当年蒹葭那样的人物,哪怕是天父同本君争,本君也不让的。你竟吝啬到连一幅画像都不肯给,当真是将朝阳宝贝得紧啊!”
也是因着这句话,玄冥才知原来天父和冥皇在曾经下凡历劫之时,同时爱上了一位名叫蒹葭的女子。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朝阳听了他的话,不禁念出这首诗来,“可想这位蒹葭,必定是伊人了。”
“不过人界浣衣女,倒也不是什么绝世美人。只是冥皇好胜心强,非得同天父争一争。蒹葭红颜薄命,留在冥皇身边不过三载便故去,冥皇身边女子众多,哪里记得住她?唯有天父记着她……”
听夜墨这么一说,朝阳反倒好奇起来:“那后来呢?以天父的能力,替蒹葭还魂也不是难事,为何会生出无忧这么个心魔来?”
“你猜?”
夜墨笑着看向朝阳,却见她眉头紧锁,一副苦恼模样:“别的事我还能猜,唯独这件事我半点都猜不透。你要知道就告诉我吧,何必同我卖关子呢?”
“倒也不是卖关子,只是怀疑……”说着,夜墨便倾身靠近,贴着朝阳的耳廓说了一番话。
闻言,朝阳不免大惊失色:“你是说,无忧她是……”
“也只是猜测,凭天父的心智,怎会无端生出心魔?天父未给蒹葭还魂,怕也是这个缘由。”
朝阳闻言点头,拽着玄冥的手有些发紧,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照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些害怕,天父一魂一魄未曾散去,都过了这么多年,天父究竟还放不下什么?无忧吗?他若真放不下无忧,真连她见都不肯见一面?如今他走了,倒是将无忧给放了出来,可无忧还心心念念挂念着他,他当真是……唉,也不知该说天父什么好,一辈子算计来算计去,竟连身边人也要算计。”
闻言,夜墨不由一笑:“由你这么说,天父倒更像是魔了。”
朝阳瞅瞅他,觉得这正儿八经的夜墨魔君也没有天父那么深的心思,不过,夜墨也是有心思的,可至少夜墨从不会将心思算计在她身上吧。
“算了算了,不管别人的事了。”朝阳摇摇头,颇有些苦恼的样子,“刚生了孩子,头疼不得,哎,还是明儿继续同无忧说狐九的故事吧。”
夜墨淡笑不语:“只怕你说得越多,她越是不肯走了。”
次日一早,朝阳没带子墨,便备好糕点和美酒前往天河。
那时无忧依旧在星石上坐着,见她来了,便起身相迎,笑意盈盈的问她:“能告诉我后面的故事怎么样了么?我昨晚想了一夜,想得睡不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