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匆匆的步伐,宫人早早推开了乾彬宫那两扇沉重朱红的木门。
他踏进了内殿时,帝榻的边,是对黎帝来得突然的病势束手无策的御医,见到他都纷纷闪到了一旁。
毫无意外的,他看到了摄政王谢流岚站在黎帝锦瓯的床前。
绯色的金绣蟒袍,阳光透过糊着蝉翼纱的窗子,在火色流泉一般的官袍上流淌,带着凄绝的味道。
他看上去有些憔悴,一双颜色有点黯淡的眼瞳,正痛楚而又幽深地望着他的父皇。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一向如水优雅的男子失去了一贯的平和镇定。
第一次的时候,他才十岁,那日按例来给父皇请安。
乾彬宫内,他的父皇站在御案之后,修长的手指执着狼毫,在云纹宣纸上然展墨。像往常一样,根本看不到他的存在。
他看起来很正常,根本看不出来私下宫人偷偷细语之时所说的疯狂。
案上,青花缠枝香炉中淡淡细雾飘出,空气中迷漫着馥郁的龙涎香气。
他的父皇黎国的君王,眉眼低低地敛着,极美的面容,却空洞得仿佛失去了魂魄。
写着,画着,偶尔还会同随侍的年迈得好似枯枝一样的宫人何冬交代些什么。
可是他就是无视于自己唯一儿子的存在。
龙涎香气那样的浓郁,仿佛蒸透了他的心,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住这种忽视,大声地哭闹了起来,可是他的父皇依旧无动于衷,只是转身看着窗外盛开的菊花,仿佛在他的眼中,没有什么比菊花更加重要的东西。
然后,他大声地哭喊着:“疯子,疯子!”
刚好进入乾彬宫的谢流岚,冲到他的面前,狠狠地挥下了一记耳光。
他清楚地记得那时,谢流岚一贯温文的面上,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着,怒火好似宫阙万间重重黑影,在一片让人窒息的痛楚中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那无边无际的,让他呼吸不得。
而后,他身旁随侍的宫人,保姆全部被杖死。
他知道,如果他不是太子,不是黎帝锦瓯唯一的儿子,早已经不会活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