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四爷的掌上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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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初晴走后的第五天。胤禛从撒法图那里得到消息,写的是“晴主子到西山遇常”。胤禛没有派人阻止,他知道常念儿什么也不会多说。真心为初晴好的人,只会想尽办法维护她而不是给她找麻烦。

初晴离开后的第十天。撒法图言简意赅的飞鸽传书又到了,写的是“晴主子开始种菜”。胤禛在书房反复看着这简单的字眼,想起初晴曾戏谑的笑说“君画我绣,以供诗酒”是不成了,你挑水来我种菜倒还可以。胤禛的眼底有潮湿的痕迹。

初晴不在身边的第三十天。撒法图的信息很迟缓的传到,“晴主子发现了,现在南下途中”。胤禛苦笑,初儿有时候固执起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难回头,而她一旦认定了什么道理,她就怎么也不会轻易动摇。

王府中,胤禛传达的消息是初晴旧病复发,太医嘱咐不可轻易走动,需要静心调养方可保全性命。常念儿所在的果园和附近的别庄以此为由得到了三重防护,也提高了住宿档次,春花也被派去留在常念儿身边,胤禛也能更加不需要掩人耳目的往那里送东西。不能照顾初晴,照顾把她带到这个人世间的女子也是尽了一份心意。

乌拉那拉氏很是挂念初晴,每每在弘历给他晴姐姐写的信件里添几笔以表关怀。回信都由常念儿代笔,简洁妥当。对乌拉那拉氏是敬重关心,对弘历是疼爱教导,只是对别的只字不提。

王府的女人们都有些疑惑,而年氏把疑惑的时间省出来重新打点自己。她不知道初晴和王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不是生病了这么简单,不过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目前最要紧的是机会难得,她必须要抓住上天怜悯她而赐给她的良机。

年羹尧今年新升任了四川巡抚,年底进京述职,公务之外自然是要到家里拜望老父和兄嫂,跟自己的妻子嘘寒问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是拜会自己的门主、伯乐兼妹夫的雍亲王。年羹尧和胤祥也是旧友,胤禛便和他二人同到京城名流热捧的月明楼吃酒看戏。胤禛只是浅斟,年羹尧和胤祥是顺着性子豪饮。

你一杯我一杯之间谈得酣畅,年羹尧白净的面皮上染了兴奋的酒红色,笑说蜀地风光,大谈四川火锅怎么好,而京城的涮羊肉又有哪些诱人的魅力,摆手说着自己难以取舍,还请主子指点。

胤禛眼眸沉沉,薄唇微抿,修长手指在酒杯的杯身上暗暗用力。

“亮工,你自然是有回京城吃涮羊肉吃到腻味的时候,到时候四哥不给你设宴痛饮,我这个做弟弟的就只能醉死了。”

胤祥听着这弦外之音,看着两人之间的暗涌豪爽的笑着打哈哈。

胤禛淡然的一笑,道:“那是自然。亮工,你与本王同吃一桌饭,同饮一壶酒,又何须惦记他日会否少了你的涮羊肉?说这些笑话,倒让旁人真以为你这员封疆大吏只有这些微末见识。”

年羹尧离席,打袖子跪拜,道:“主子教诲,奴才谨记。主子对奴才有知遇之恩,奴才家小全亏主子照应,奴才自当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胤禛一丝笑意停留在嘴边,伸手扶起年羹尧。

“亮工还有什么牵挂,本王自会替你料理。”

年羹尧起身,带着醉意,笑道:“舍妹不才,在家中奴才与父兄管教不严。若有什么疏失,还望王爷看在奴才的薄面上,奴才这里先干为敬。”

胤禛早就猜到他必然会提及这一茬,淡笑着给年羹尧满上。

夜里的朔风呼呼的吹着,胤禛,胤祥,年羹尧三人在路口分别。胤禛坐上自家的马车,带着三分醉意和沉沉疲倦回到王府。

小高子扶着胤禛下了马车,听胤禛沉声吩咐道:“去宝香院。”

“是。”小高子埋着头应了。主子终于肯理会年侧福晋了。晴主子的事情,一大半是因为年侧福晋,主子为此疏远年侧福晋小半年了。

但这年侧福晋背后的靠山是很硬的,王爷平时可以忽略,但是年大人都说那么清楚了,主子又怎会不明白呢?

年氏听到小翠跑进来报说“王爷到了”,欣喜得赶到门外,小红忙不迭的拿着大毛斗篷跟在后面要给她披上。

“主子,您身子骨弱,得当心啊!披上斗篷,外头风大!”

年氏停下,咳了两声,面颊不知是激动得泛红还是因为风冷吹红了的。两眼熠熠生辉。

胤禛看了年氏一眼,慢慢走过去扶起请安的她。

“手怎么这么冷?”

清冷平和的声音低低响起在寒意凛然的夜风中。

年氏眼中立时有了水雾,感动的任由胤禛牵着她的手,感慨万千的唤了一声:“王爷!”

“嗯。”胤禛淡淡的应了。

“你这院子里要到春天才有好景致。”胤禛道起了旁的话。

年氏不知胤禛的用意,忙笑道:“那么王爷春天的时候也和臣妾一起在宝香院赏花可好?”

“进去吧。本王有些乏了。”

年氏扶着胤禛慢慢回到房中。小红暗自一笑,往火盆里放了一把合欢香,适时的退下去了。

屋内炭火烧的很旺,红红的火星伴着间或两声噼啪的破裂声响。融融的暖意扑在脸上,只是心中仍旧冰凉。

胤禛眼神朦胧的看着年氏,年氏娇媚的看向胤禛,又慌忙的移开视线。美丽的侧脸映衬在灯光下,恍若月宫仙子。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

胤禛的嗓音在年氏耳畔响起。

年氏垂首羞道:“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烛火暗下来,玉兰花绣帐从金钩上垂下,年氏的纤纤玉指攀上了胤禛的领扣。

安徽。安庆府。

桐城。青草镇。

玉屏山色清,龙眠河水绿。

山清水秀间古朴安静的巷子,平和喜乐的寻常人家,积德行善的民风,推崇孔孟的文风。初晴在这里住了一年了。离开圆明园的头半年她先后在西山,泰山附近旅游。后来一直南下到徐州到南京到扬州。难怪弘历小豆包以后那么爱去江南玩,她怎么也要在江南好好挥霍挥霍,以后才能不被他比下去。两年就又过去了。

在扬州做生意,到处投资“参股”,用钱养钱,赚了钱又四处女扮男装请客吃饭交友嬉游。夏天夜里在秦淮河上看花灯,冬季在姑苏城去赏“香雪海”。繁华三千梦,到底容易滋生惆怅情绪,跟着相熟的一个文人朋友,去了他的家乡一次。桐城。不期而遇的便是一年的停留。缘分有时候就是这样开始,玄妙的。一如它的结束?

没有结束。

初晴知道撒法图一直在暗中保护她。她甩不掉他,干脆就享受这个高级保镖的好处吧。诸如吃霸王餐,痛骂小混混,从地痞流氓手中英雄救美之类的事情,有了撒法图在也就有了强大的后盾。如果惹到地方官员的不肖子孙啦,撒法图那里有雍亲王的令牌。搞的地方官吏以为铁面雍亲王派了人暗查私访,故而江南一带这两年分外海晏河清。官员们励精图治,奋发向上,成绩斐然。

康熙六十一年初冬。

江南若是有雪,反而比北方更冷。外面飘着雪屑,硕大的书屋里溢着书墨松香。

初晴住在一栋桐城姚氏的老宅中,她的好友姚范是唯一的常客。别的文人虽然正直,但是在初晴看来又缺了灵活机变,倒是少来往好些。免得他们被她的谬论气得七窍生烟。那些人好就好在,一切止于文学。在文理上有不同的见解,吵吵争论一番,很快又撩开手,大家还是肝胆相照的好朋友。

君子之交淡如水。或许该当如此。

在这里的一年和在扬州的两年大不一样,却是更加的让人心底安宁沉静。

只是想起君子,就会是不由得想起胤禛的准则来。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智,非宁静无以致远。”

宁远居便是这么来的。而好静和勤俭,淡泊和睿智,无不是胤禛的写照。想念似乎无孔不入,已然成为习惯。

“子初,你方才在想什么莞尔一笑?”姚范提笔,看着磨墨的好友秦子初,也就是初晴同学的新身份。

“我有吗?”初晴一副儒生打扮,清秀风雅,浅笑间自带三分高贵。

“我只是在看你的字,写得极好。就快赶上我了。”

姚范淡笑着摇头道:“你的行书固然是好,不过论楷书则笔力欠佳。”

初晴笑而不语。练习笔力嘛,胤禛以前就想培养她了,不过还是没有成才啊。

“不过,你的楷书典雅流丽,多加打磨勤于练习就可得赵孟眺三分真传。”姚范想了想又认真的评价道。

初晴笑着将手中的徽墨沾了点水,重新打圈,浓黑饱满的墨汁源源不断的涌出。

初次认识姚范的时候,他便是在杭州街头借了笔墨纸砚,洋洋洒洒几篇馆阁体楷书,法度严谨,风格婉美,当场卖给字画店的老板,直接拿了钱去买梨花春请初晴喝酒。

有些人以为不过是过眼云烟,却成为她这一年多来的至交好友。而有些人以为是重要到不行,却可以几年不再相见。

弘时已经成亲,有了小孩。当初和他一起垂钓一起上学的日子遥远得不真实。消息传来之后她送了份礼物,反正她的行踪一直都是暴露在胤禛的耳目之中的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又听说四福晋身体也不怎么安康,初晴便在江南收刮了许多滋阴补血的补品类的东西也雇人送到京城。京城雍亲王府是很好找的,送货的人收钱办事也不难。初晴还给春花买了江南的丝线,苏绣啊什么的都给一起带过去。

有种现代在千里之外上班的人给家里采办年货的感觉。

家人……

她来到这里,只有他们多少算是她的家人吧。

“子初?”

“嗯?”

“你又出神了。”姚范温和的笑道。

“在下失礼,姚兄莫怪。”初晴笑着作揖。

姚范看了一眼初晴的手,伸手帮她把袖子捋了捋。“你看,袖口都沾了墨汁了也不知道。”

初晴往后退了退,讪笑着看向姚范停在空中的手。

姚范轻叹一口气道:“子初,你躲我?”

“咦?此话怎讲?”

姚范眼神温和宁静的看着初晴,无奈的笑道:“我看上去很呆很傻吗?连你是女儿家也看不出来?我这样与你相处无间,难道你就看不出我的心意吗?”

初晴愣了愣,张张嘴,笑道:“哎,你早说嘛。我也就不用成天穿这种不好看的衣服了嘛。”初晴避重就轻的想要一笑而过。

姚范道:“不要岔开话题。我都认识你一年了,你以为我还会跟着你的思路走吗?”

初晴嘿嘿笑着,突然指着窗外:“看,好大的雪啊!”

初晴作势要往门外跑,姚范果断的拉住她。

“子初,我不管你是什么家世什么地位何方人士,只要你愿意,我们从此一起游山玩水,种花写字,买酒赏月,可好?”

“做朋友一样可以做这些事啊。”初晴干笑着开劝他。这人太有魅力了也不好。

姚范认真的摇头道:“我早就想过了,只有娶你为妻才能长久的将你留在身边。若是没有这份打算,我也不会请你来桐城见我的双亲家人。你喜欢桐城的生活不是吗?”

初晴看着姚范。原来这人暗恋自己这么长时间了。是她迟钝了?还是因为心里只有一个人,眼里便再也看不到别人的柔情了?

“放开她!”

一个比风雪更加寒冷的声音响起。

初晴听着这个梦境中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