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怎么样？”
“好像没动静了。”
“还真是，什么都听不见啊！”
“凑近点凑近点。”
“别推我啊你！”
“谁推你了？我是让你再靠近点！”
“哎哟妈呀！”
“我了个去！”
门口的三四名新进特警队员忽地重心不稳，就这么踉踉跄跄地破门而入摔在了地上。
“楚队！”
“楚队！”
几人诚惶诚恐地站起身，一边整理仪表一边带着敬畏的口气唤道，他们还真没想到，别说是上锁了，这门就连合都没合上。
楚旭面无表情地看向莽撞、冒失的下属，并没有松开抱着罗亚的双臂。至于罗亚，也似处事不惊地斜睨着并不比自己大几岁的小伙子们。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整个办公室内都悄无声息，特警队员们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小心、慎重。
“出去。”许久，楚旭才悠然说道。
“是！”几个年轻人像是炸开了锅，一窝蜂地挤了出去，临走还不忘替他们关上大门。这要是开罪了“冷血法西斯”，往后可就没好日过了。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一看就知道是张咏伦带出来的。”待几人离开后，楚旭才慢慢放开罗亚，无奈地说道，“刚才都没注意到，你今天的气色好像不太好。”
“可能吧，昨晚睡眠质量不好。”罗亚说道。
“你先去我宿舍躺一会儿，中午我再来叫你吃饭。”楚旭将宿舍的钥匙自钥匙包上取下后，交到了罗亚手中，“还记得是哪间吗？”
罗亚看了楚旭一眼，“切”了声后拿过钥匙便转身走了出去，边走边嘀咕：“睡完你来叠被子。”
这一觉，罗亚睡得既踏实又舒心，由于手机调了静音，她更是完全不受外界干扰。而楚旭为了让她能够好好休息，也没有依照约定，在中午叫醒她。
睁开眼睛时，她透过指缝看着墙上的挂钟，愕然发现已经十二点半了，她依稀记得特警队食堂开放的时间至下午一点为止。懒洋洋地爬起身，她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替楚旭叠了被子——那原本整齐的风格，顿时变成了一个大包子，其中自然也有她故意使坏的成分。
重新打理了番个人形象，她晃晃悠悠地来到了食堂，未想原来大家都挺晚吃饭的。
“姐！楚队在那边，我带你过去。”一名皮肤白净的队员热情地走了过来，罗亚只觉得他眼熟，像是刚才在门口偷听的几人之一。
“你叫我什么？”罗亚挑了挑眉，有那么些哭笑不得。
“姐呀！”那名队员的表情里，充满了敬仰之情。
“嗯，我不跟他坐一块儿，这里怎么打饭？”罗亚想着也用不着和这些陌生人掰扯年纪，干脆大方地问道。
“姐，你想吃什么我替你打！”不知何时她的身旁又出现了一名年轻队员，这回这个皮肤黑黑的，个子也相对矮小些。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空托盘，上面放着包着纸巾的筷子和勺子。
“对啊对啊！我们食堂的伙食还挺不错的！”当第三名队员凑上来时，罗亚不得不在心里依次为他们取上了代号：白面、矮黑和大眼睛。
在几人的簇拥之下，没多久，她的餐盘里已经装满了一盘盘量不大却十分精致的营养配菜。关键在于，她连花钱买餐券的机会都没，身边的队员已经争先恐后地刷起他们的就餐卡。
楚旭坐在靠窗的位置，在以他为中心点向外扩散的方圆3米区域内，除了右侧2。5米的距离处有张咏伦坐着之外，再也见不到半个人影。而食堂里的其他位子，基本都坐满了特警队上上下下的队员。早在罗亚出现在食堂门口时，楚旭便意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种种，他也不出面，只是自顾自静静地吃着午饭，偶尔浏览一下手机网页。直到他们差不多走完一条取菜窗口，他才开口叫来五米开外的一名食堂清洗工。
“姐，我们就不替你端过去了，有些分量，您自己小心。”“矮黑”递出餐盘说道。
“这么多菜我吃不完啊！”罗亚为难地说道。
“没事儿，咱楚队胃口好，多几个菜好呀！”“大眼睛”乐呵呵地笑道。
“是呀是呀！我们先去休息十分钟，然后就进行下午的训练，姐您好胃口啊！”“白面”像是几人中的老大哥，说完便准备与两名同伴离开。
“楚队让你们三个和罗小姐一起过去。”按楚旭的吩咐，清洗工向他们三人转告道。
“啊？哦。”知道躲不过，几人不安地跟着罗亚来到了楚旭面前，待罗亚坐下，他们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你们三个，什么意思？”
“没、没别的意思楚队，只是姐……嫂子……哦不罗小姐难得来一次队里，我们可不得好好招待一下吗？”率先应话的还是“白面”。
楚旭扫视着战战兢兢的下属们，待方才那名清洗工叫来了食堂负责人后又问道：“师傅，您看这些菜总共多少钱？”
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中年男子细细点了点盘里的饭菜，掰着手指算了算道：“差不多有六十八块钱，足够三个人吃了。”
“好的，谢谢。”楚旭点了点头，随即从口袋里取出钱包，抽了一张五十和一张二十元的钞票，轻拍在了餐桌上。
“楚队您这是干什么呀？”“大眼睛”着急地说道。
“看不懂？”楚旭的双手交叉于胸前，冷冷地问道，“大鱼大肉的，想贿赂谁呢？”
“冤枉啊楚队！我们真没那个意思。”“矮黑”连忙摇头否认道。
“行了行了！钱都收好了，别磨磨叽叽影响楚队吃饭。”张咏伦适时地走了过来，这群新来的队员的确和他们当年比起来要油滑许多，不过品行还尚且过关，只是碰到楚旭这冷面大队长，算他们倒霉，“也真有你们几个的，光天化日地拍马屁，无组织无纪律，这都什么风气，太差劲了！”
“我们知道了。”
“下次不会了。”
三人又认错又卖乖的，在张咏伦的“谆谆教诲”之下，拿了楚旭给的钱离开了食堂。
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楚旭无奈地摇了摇头，再一回神，发现罗亚完全不受方才一幕的影响，转瞬间已经消灭了一半的饭菜，看样子，食堂负责人对于饭量的判断，也未必每次都那么准确。
见到罗亚有着如此好的胃口，楚旭很是愉悦。食堂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他静静地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吃饭，带着丝欣赏，带着丝温柔，带着丝满足。
“楚队！”没几分钟，“大眼睛”又折了回来。
“干吗？”
“两块钱找零。”恭恭敬敬地将两个硬币放在桌上后，“大眼睛”一溜烟地逃走了。
罗亚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对面的楚旭，也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为了不再给楚旭添麻烦，罗亚吃完午饭也没怎消化便匆匆离开。只不过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来到了韩贝文的办公室。虽然自己与林氏集团的那桩案子没多大关系，但她既然参与过霍胜平的会议，便负责任地上了心，觉得自己怎么也该尽些绵薄之力。常言道：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实习期越是临近尾声，她越应该博点前辈们的印象分，好歹也要把实习评语混得漂亮些。
为了避嫌，她与其他几个和韩贝文关系不错的同事寒暄了一会儿后，单独拉着韩贝文走到了茶水间。
“摄像头录影资料？”韩贝文听罢罗亚的要求，为难地摇了摇头，“封档了，原件转交到检察院，拷贝件在鉴证科，是林少凡经手的案子，我不是特别了解。”
“他没有写汇总报告给你？”罗亚喝着韩贝文为她泡上的红茶，继续追问。对于表姐日常工作的流程，她多少耳濡目染了解一些。
“有，不过具体内容我不方便透露给你，这是规矩。”
“我知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客观情况，比如那个视频，从警方的角度而言——”
“亚亚！”韩贝文打断了罗亚的话语，轻叹了口气，“严格意义上，我们现在是不同的立场，警方和检察院是一脉，而你……代表的是被公诉方。”
“其他的我自己会去查，我只是想尽可能地争取一点时间。况且……我也不算辩护律师团队中的一员。”
“你是想通过在这件案子来证明自己的能力？”韩贝文转念问道，“准备为留在华西添些砝码？”
“算是吧。”罗亚口是心非地回答，也只有这样，才能让韩贝文考虑是否帮助她。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对于自己表妹之前的想法与决定，她多少还有些了解。
“毕竟学了那么多年法律，不做这个，有些浪费。”
“看来你总算是想通了。”韩贝文欣慰地说道。
“嗯。”罗亚点了点头，“不过你要是实在很勉强的话，也没有关系。”
“我想想。”韩贝文微皱眉头，捧着手中那杯温热的茶水，思考着自己该如何打这个擦边球，既能帮助罗亚，又不至于触犯队内纪律，“这样，你等会儿先回去，我争取晚上和你通个电话。”
“好。”
“亚亚。”韩贝文忽地想到了什么，带着丝不伦不类的笑容。
“怎么了？笑成这样？”
“你要真做了律师，今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变得更密切。”韩贝文笑道，“在我眼里，你一直都很棒很独立，从来没有需要向别人甚至家人求助的时候，好似任何困难你都能一个人解决。可是现在……你却突然跑来找我帮忙，让我感觉……自己终于对你有用了，这也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工作的成就与快乐，是能够与家人分享的。”
“别说得那么煽情好不好？我会受不了的。”罗亚嘴上虽然不承认，但心中却充满了感动。
“是真的……”韩贝文看着罗亚明亮的双眼，认真地说道，“怎么样，我的酒席，你有没有兴趣做伴娘？”
“伴郎不会是楚旭吧？”罗亚警觉地问道。
“不是，是贺晓。”
“哦……那个未来姐夫的忠实粉丝下属，那你还是找个闺蜜做伴娘吧，我可以做你的姐妹团。”
“主要是因为那天的场合，麻烦楚旭也不太合适。”韩贝文就事论事地说道，“没事，我也就随便问问，不用放在心上。”
姐妹两个又聊了十来分钟，雷雨珍过来交案件小结报告，罗亚知道不便参与，和他们打了招呼，自行打道回府。
坐上地铁，她才想起今天一天都没来得及瞧一眼手机。三十多个未接来电中，有百分之八十都是来自芮籁欣的。打开收件箱，更是一句句关怀她病情的问话，字里行间透着份担忧与不安。
正准备回复短信，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名字显示着“芮籁欣”三个大字。罗亚对着手机屏幕愣了半天，想着这会儿要是接起电话该怎么圆谎才是。不经意地抬头扫了一眼，却对上了一名陌生男子怪异的好奇表情，男子似乎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喂……”罗亚连忙低下头，佯装虚弱地划开接听键。
“你没事吧？”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芮籁欣紧张的问话，“你边上是什么声音，这么吵？”
“哦……我烧了一晚上，实在支撑不住，刚才我妈带着我上医院了，现在准备回去，在地铁上呢！”罗亚继续半捏着鼻子说道。对面那名站着的男子不由得四处张望巡视了一番，貌似这列车厢里没有哪个中年妇女像是她的妈妈啊！
“那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炎症还是挺厉害的，让我输液吊针。”罗亚坐的位子在最靠边有护栏及透明挡板的地方，话间她顺势靠在了挡板上。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与手背，想着吊针会留下疤点，没个一周好不了，而她这双手怎么都不像是打过点滴的。思及此处，她连忙补充道：“不过我有点晕针，所以最后就配了些消炎药。现在的医生也真是够可以，发个烧居然就瓶瓶罐罐的开了十几种药水药丸的。”
陌生男子又上下打量起腿上搁着一个小型饺子拎包、感觉轻松无比的罗亚，一脸的“小姐你是不是冤枉人家医生了”的表情。罗亚终于忍不住与他对视起来，一道“要你多管闲事”的寒光自她眼神中威慑而出。
“那你自己路上小心，回家好好休息，要实在不舒服，明天也请假吧？”芮籁欣不舍地说道。
“没事，应该再睡一晚就OK了。”罗亚展颜笑道。
“别太勉强，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嗯，知道了，哎呀，我到站了，晚点再说了哦！”
“好，那你记得看信息，方便的时候回复一下。”芮籁欣连忙叮嘱。
“好的，拜拜！”
对方的道别话音未落，罗亚已经掐断了电话，随即直起身，斜睨向以为可以坐到位子的那名表情丰富的陌生男子，忽地冲其咧嘴一笑，就这样不痛不痒地卖了个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