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未经医生确认允许的情况下,楚旭还是坚持办理了出院手续。在他看来,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是最清楚的,能够在手术后一周便下床行走且连续半小时未出现昏眩症状,已是奇迹般的康复节奏。如今已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除了无法恢复正常的体能训练,他甚至觉得普通的出勤都不是问题。
楚太太拗不过儿子,知道楚旭平时在家需要人照顾,便和老伴飞回沈阳整理出足够的衣物,之前接到楚旭病危的通知匆忙赶头班机至上海,也没顾上好好准备,不少必需品都落在了老家。虽然往返只需两天的时间,可楚太太还是不放心留楚旭一个人在家,于是便给罗亚去了电话,让她早些下班。
罗亚看着手中的病例,考虑着什么时候告诉楚旭自己怀孕的事最合适。眼下就有两个最好的时间点,楚旭的生日就快到了,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超级惊喜?另外便是待到案件破获,虽然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但究竟何时才是终点,罗亚心里也没底。犹豫良久,罗亚决定还是等楚旭生日时再说,反正眼下她的肚子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不足四十天的孩子,也没给她添多大麻烦。
不过凡事总有意外,给楚旭做了晚饭、伺候其吃好躺好后,便也无事可干了。所谓的饱暖思****,大概指的就是此刻看着罗亚忙里忙外,身体莫名起了反应的楚旭了。
“要不要喝苹果汁?”罗亚洗完碗筷瞥见一旁的榨汁机,心血来潮地取了两个苹果来到楚旭面前问道。
“我脖子有点不舒服。”楚旭皱了皱眉头,表情痛苦地说道。
“是吗?我看看。”罗亚紧张地放下苹果,伸手摸向楚旭的脖子,瞬间人已被楚旭揽入怀中。不待她反应过来,楚旭已吻住了她的双唇。不一会儿,人已翻至她的上方。
“你不是脖子不舒服吗?”长吻过后,罗亚不觉好笑地环住楚旭的脖子说道。
“现在舒服了。”楚旭开怀一笑,继续吻着她的脖颈和耳朵,双手则已褪去了她的衬衫,温柔地摸着她。
“等等!”直到楚旭的手掌触及到她的小腹,罗亚才惊觉地喊道,随即制止了楚旭的进一步探索。
“怎么了?”面对反应激烈的罗亚,楚旭不免有些难以理解。
“我们……暂时不可以。”罗亚咬了咬下唇说道。
“为什么?”楚旭莫名地问道,“那个在?”
“不是。”罗亚思索着该用什么理由来拒绝楚旭的要求。
“那为什么不可以?”
“你刚动完手术不久,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所以不能做剧烈运动。”罗亚义正词严地说道。
“那我温柔些。”楚旭说着便反身将罗亚转至他的上方,“这样总可以了吧?”
“我去榨苹果汁。”感受到楚旭身体的变化,罗亚紧张地想要逃开,却被楚旭一把拉回床上。
“到底怎么了?”楚旭挑眉,满心的疑惑。
“我现在,不想,所以……不要。”
“不会啊,你身体也有反应啊!”楚旭摸了摸罗亚,悠然说道。
“说了不想就是不想了。”罗亚脸红着咽了口口水,楚旭的吻却又不期而至,她矛盾地皱着眉头,是直接告诉他吗?告诉他的话,他应该会很高兴吧?可是,她想留着给他生日做Big Surprise啊!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罗亚的思绪,也给了她一个逃脱的理由。她果断地推开楚旭,连蹦带跳地跑至客厅接通自己的手机。看着她慌里慌张的样子,楚旭无奈地靠在床头,有那么些哭笑不得。
“我没打搅你吧?”芮籁欣的声音自线路那头传来。
“没,没有。找我有事吗?”罗亚整理着衣襟回道。
“这里有新发现,你最好能够来一趟,直接在东区警局碰面吧!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开车过来。”
“那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罗亚挂断电话,对于刚才的事还心有余悸。
“谁呀?”楚旭啃着没削皮的苹果淡然问道。
“芮籁欣。”罗亚诚实地答道。
“哦,这么晚了还有事?”楚旭有猜到八九分,可从罗亚嘴里听到答案,还是相当不快。
“就是上回那个案子,马上又要开庭了,我们这边的情况不容乐观。”
“这案子,比我还重要?”楚旭似笑非笑地扬起唇角,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你的那个沈阳老同学,不也比我重要吗?”罗亚沉下脸,有史以来第一次在楚旭面前卸下所有的伪装与依赖,在这件事上,她不能说是埋怨楚旭,但心中总是有个过不去的坎——楚旭始终都没能够在所有时候都给予她全部的信任。他想自己扛起一切,殊不知对她而言,拥有完整的他才是一切。
楚旭语塞,像是被人刺中了软肋,屋中顿时一片寂静。他们就这样凝望着彼此,谁都不愿开口接话。水开的提示鸣声响起,罗亚习惯性地摸了摸小腹,至厨房为楚旭凉起一杯开水。
“我这是在保护你。”见罗亚收拾自己的皮包,楚旭干涩地说道。
“你根本不知道我要什么。”她要他活着,健康地活着。
“芮籁欣知道吗?”这些天来,他不是没听见那些风言风语,只是上次的偏执险些让他失去了她,所以他选择沉默,选择视若无睹,“你们一起冒险取证,一起闯冰库一起混酒吧?酒吧是你们孤男寡女两个人该去的地方吗?”
“那你为什么去酒吧?”罗亚理直气壮地反问,“那天你说是老同学聚会,可后来你推翻了自己的说辞,所以你现在根本不记得为什么要去酒吧了对不对?”看着楚旭哑口无言的表情,罗亚深深叹了口气,“你继续编啊!把事情给编圆了啊!”
“我累了。”楚旭目光闪烁地逃避着。
“缉毒是吧?东区特警副大队是吧?打掩护是吧?”
“你……”楚旭震惊地瞪大双眼,“这案子现在侦查到哪一步了?”
“侦查到哪一步?”罗亚冷哼,“你那么有能耐,自己打电话到警局去问好了。”说完这一句,便提着包甩门而出。
是因为怀孕的关系吗?为什么她会变得那么易怒?不对,她没有错,问题在楚旭身上,反正就是楚旭不对,楚旭不好,楚旭开颅后大脑缺氧小脑缺钙,所以她才忍无可忍!
一路上,罗亚反复问着自己,干吗要和一个刚出院的病人过不去,说到底,这病人也是她肚里孩子的爹。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让那个病号一个人待在家里她是一百个不放心,于是过了红绿灯都要拐上高架了,她又一把方向调头折回了楚旭家。既然是去警局,既然话已说开,那就一起把案件给梳理了。
芮籁欣在警局门口徘徊,烟抽到一半,见罗亚把楚旭一块带来,不免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这也算符合罗亚的行事作风——她似乎从来都不会考虑他的感受。
东区的主力干将们都已下班,剩下的几名值班警员都是新进后辈,别说是西区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己区域的上级也未必能清楚地将脸和名字对应起来。看着张咏伦、韩贝文一干人等着休闲装大晚上地赶来,只当是查尔斯的亲友。
一间偌大的会议室中,查尔斯翻阅着打印出来的资料文件,其实张咏伦他们就是不找上门,他也是要到西区走一趟的,只是在他理清头绪前,不敢轻易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小舅舅。”以张咏伦为首的六人逐次步入,毫不客套地就近围坐至会议桌旁。
“楚大队长也来啦?”查尔斯礼貌地起身,倒不是因为楚旭的肩衔与他相差无几,而是整个沪上的警务人员,几乎少有不为楚旭的个人声名及功绩而由衷钦佩的,这也是为什么人们更乐意称楚旭为楚队,而非楚警监。
“查警监。”楚旭伸手与查尔斯握了握。
“身体怎么样了?”内部通气会上,查尔斯已对其情况有所耳闻,但开颅毕竟是个大手术。
“恢复得很好。”
“那我就开门见山地和大家说了吧!”查尔斯点头,待诸人全部坐定后,他分发了手头的资料,“首先感谢各位对我的信任——”
“小舅舅,开门见山。”张咏伦受不了地打断道。
“臭小子。”要不是碍于张咏伦是已婚的一家之主,查尔斯真想一个巴掌拍他脑袋,“Limit C酒吧是近期较为猖獗的走私及毒品交易接洽地点,但是主导这些违法交易的头目一直以来都是东区警务黑名单上的目标。我们的公安特警有参与到这一犯罪组织的卧底工作,至于具体的人事安排,由于情况的特殊性,原先我这里是没有记录的。贝文提供给我的线索,让我整合了你们手头的这份资料。相信楚队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同僚而没有说出案发当晚与赵副队长碰过面,至于路口的遮挡物……想必也是内部人员行为。”
“气球是我安的。”楚旭轻叹一口气说道,“除了赵副队,他身后的那群人里也有我们的线人。”
“那天我们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芮籁欣焦急地问道。
“我来说吧。”查尔斯淡笑着说道,“这个任务,是市总队长直接派给楚大队长的,因为这个组织手上已经有了十来条人命,属于重大恶性事件。赵副队是前期打入组织内部的卧底人员,但是一直未能接触到组织的幕后黑手,东区警方逼得紧了,他们就开始逐渐转移根据地。为了给任务安上双保险,赵副队向市总队打了申请报告,原先是想请西区刑侦支队给予支援的,考虑到个人综合能力素养加上从来没在业内媒体上曝光过个人形象,总队长还是联系了楚队。楚队在那段时间,需要摸清Limit C酒吧的里里外外,每天除了大肆消费外,很好地观察了周遭地形和现场情况。然后就通过酒吧的工作人员,佯装想要从事毒品交易,这样就能和赵副队名正言顺地接上头,然后扮演客户的角色接触到赵副队的上游。”
“信息够全面的。”楚旭不置可否地笑道,随即看了眼芮籁欣与罗亚,“案发当晚,赵副队只是个牵线搭桥的角色。意外的是我竟然在酒吧看到了你们两个,所以急于把你们赶走。说实话我当时很担心自己的身份会因此而被揭穿,因为酒吧里有太多眼线,能够杀你于无形之中。”
“急救时,医生在你的胃部发现了大量违禁药物,很明显是主动性吞食的。”韩贝文不解地问道。
“我被催眠了。”楚旭自嘲地扬起了唇角,“我以前从来都不相信催眠,但事实是我一个人坐在那里,然后就被催眠了。”
“会不会是你喝的汤丽水有问题?”芮籁欣猜测道。
“不可能,那是赵副队提前替我准备好的,包括我桌上的香槟和洋酒,都是特别为我个人准备的。”
“赵副队有问题。”罗亚坚定地说道,“一定是他出卖了你。”
“亲爱的亚亚,拜托你用一下脑子,”谢耀阳当即反驳了罗亚的观点,“能让你在第一时间怀疑的人,往往是无辜的。赵副队是有经验的警务人员,除非他脑子短路了,不然不会铤而走险。”
“我也怀疑过他。”楚旭微一皱眉,“但还是有太多疑点,因为第一次接触就下手,未免过于暴露了。”
“这就叫出其不意,他肯定知道你们会这么想,所以才有恃无恐。”罗亚就是觉得那张脸瞅着不顺眼,“那这些杀马特呢?”
“你们打的那个案子,被害人的哥哥钱某,就是楚队口中的线人。”查尔斯打开投影仪,将电脑中的照片导出,“他被塞尔莎开除之后,从事组织非法的活动,因为头脑灵活,所以很快在Limit C酒吧占有一席之地,你们的当事人的确有非法行为。”
“日本人。”罗亚鄙夷地瞥了眼被放大的当事人照片。
“钱某很清楚,拉皮条和涉足溜冰哪个更危险,但是又不能直接找警方自首,所以设计陷害了你们的当事人。家里人碰上官司,自然少不了被司法体系中的职能部门关注,加上后来芮大律师接手本案,他就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应对那个组织,重要的活也就不会落到他头上。他很聪明,所以赵副队知人善用。”查尔斯进一步说明道,“这就是目前我所掌握的全部信息。”
“看起来整个谜团就差临门一脚了。”谢耀阳微眯双眼,满意于自己的那个案子官司总算有了头绪,“二次庭审我们赢定了。”
“这官司跟你有什么关系?”罗亚瞪了谢耀阳一眼,“再说现在谁还关心那个日本人呀?”
“所以……贝文,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了。”查尔斯将拷贝好的闪存交至韩贝文手中,意味深长地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