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亦低声道:“只知是那日在御书房宣的御医,那天在御书房里打扫的宫人,还有门外的侍卫,通通都被处决了。”
江楼月闻言,不必猜,就想到了是因为玉玺失窃之事。她不明白的地方是,为何萧安送来的消息里说,有人在招财酒楼附近的暗巷中杀了一个人,还抢走了那人包袱里的东西,只留下了衣服。经调查,那人是天秦国人,是个江湖人,武功不弱,跟着那人出去的,一共是五个人,没费多少手脚就将那人解决了,不光是训练有素,看着还不像是普通人,怕是有些背景,但那五人身上没有什么特征,无从查起,且因五人武功高强,只能远远地缀着,却在途中跟丢了,再也找不出痕迹来。
江楼月不知这两件事是否有联系,玉玺第二天晚上赵遣鹿确实去她那里取走了,不知他何时还回去的。
见没什么可问的了,江楼月便没有再开口,加上就快到宫门口了,那宫人也不再说话。
苏弗看了那宫人一眼,又转开视线去,心想着,月儿在皇后宫中也有人么?但这宫人她前几年就在皇后身边见过的,总不至于几年前月儿就能安下这步棋吧,若说是钱财收买,以她看来不会是如此,但若说是真的忠心于月儿的人,从后者回到京城,这才多少时日,进宫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里让一名皇后宫中的一等宫女忠心为自己办事?
江楼月在外面做什么,苏弗是不曾过问的,但苏弗总是有些隐隐的担心。
宫人送到了宫门口,朝江楼月两人行了一礼,目送着马车去了,才转身回去。
马车上,江楼月伸过手去,又握住了苏弗的手,冲着后者笑了一下,就开始闭目养神了。
苏弗知道,这是“相信我,不要问”的意思。
马车到了大街上,往将军府缓行着,前头却听见马蹄声,马车在一旁停了下来,将道路让出。
马背上一人着明黄服色,全京城都晓得那是谁,自然是早早地就清净出街道来。天子脚下,天天要给这些个皇子王孙、贵胄显官让路,百姓们怕是也习惯了,时不时地瞧瞧热闹也好。也只有像将军府这样的行事低调,从不做驱人净街的事,每每遇着别人迎面而来,还要像现在这样让在一侧的。
江楼月略掀起帘子往外看,那边当先的三人,却是太子、齐王和恭王,不知三人一起做什么,许是开朝时那件事,让这几位皇子引以为戒了,正赶着上演兄友弟恭呢。现在康宣帝病重,消息灵通的,那日召了范承志进宫之事,只怕也瞒不住。
江楼月放下了帘子,心想,这位太子殿下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端看康宣帝这次是一病不起,还是慢慢好起来。
夜重华在院中练剑,手起剑转,身姿凛然,剑锋间已带了冷冷杀气,剑风掠过土上草木,随至而倒,剑风过去,草木簌簌颤抖,却连一片落叶也无。
江楼月亲自给夜重华送一只香炉过来,上好的古铜香炉,质地又红又亮。她进了院子来,既见着夜重华在练剑,就没有上前说话,径直就往房中去,不料夜重华转身,一剑当面劈过来,并不多用力,一剑落下时,刹时便将她手中香炉削去了一小半,端的是削得整整齐齐。
她挑了挑眉,却带着几分微笑道:“你是不喜欢这个香炉,还是对我有意见?”
夜重华不理她,两个就地旋身离得她更远些,又兀自练剑去了,手中剑招格外狠辣,果然是杀人的剑。
江楼月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香炉,那被削去的一小半还滴溜溜在雪地里旋转着,她抱着破香炉转身出了院子。
夜重华余光见着她走了,剑势一收,立在原地。
江楼月倒也不可惜这只上好的香炉,想的却是,夜重华那把剑,当真是柄好剑,不知有无名字。她虽从小习武,使剑的时候却不甚多。
她将破了的香炉交给了赵管家处置,后者见时,不由睁大了眼问道:“二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江楼月道:“不小心被剑削断了。”说完,她似才想起什么来一般,“我去把被削掉的那一小半也拿来给你好了,给它留个全尸。”
赵管家听了此话,不由嘴角抽了抽,心道,二小姐,您是想给谁留个全尸?
江楼月不再看赵管家,又去了寒雪院中。
夜重华正在给他的剑缠裹着布条,很是专注。
她停在几步之外,“为何不肯给它一个剑鞘呢,这样岂不更麻烦?”
过了好一会儿,夜重华将剑身缠裹毕,往腰间一插,才看着院中的积雪道:“剑有剑鞘,心中没有,也是一样。”
江楼月沉默了一下,“你这剑可有名字?”
夜重华摸着剑柄,转头看了一眼江楼月,抬起头看着阴灰里隐着些明亮的天空,“剑名赤虹,本是两把。”
江楼月想起夜长生腰间的那把软剑,原来那把就是杀手虹名为虹的剑。
江楼月不知还能说什么,那个寒风吹冷了一切的晚上,他们失去了同一个人,既是他们伤痛的牵绊,也是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她转身,去把地上那一小半香炉捡了起来,刚站起身来,便听夜重华漠然的声音传来,“你若执意要去,我跟你去。”
江楼月回头来,望着他的侧影。
如雪般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她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她入南邦是远嫁,他入南邦却是要九死一生。她想她错了,长生的哥哥,又怎么会是一个真正冷血无情之人呢?
回到清风斋,桐影道:“小姐,小少爷刚才来过一趟,见你不在,他说他先去跟王统领学拳,之后再来。”
“知道了。”
没多久,江楼宇独自跑了进来,身边也没个人跟着。
江楼月道:“怎么不吃过饭再来?”
江楼宇道:“弟弟有事要向二姐禀告。”
江楼月见他说得如此认真且郑重,不由也正了神,在凳上坐了,“你也坐。”
江楼宇依言坐了,一双眼睛只是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