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第一天的成功实验,第二天的施工更加的得心应手,顺着木梯子滑下来的水泥楼板一块连着一块,像一个个从桌面上顺下来的麻将棋子,在正在拆除的村办公楼的西南角码成了一座小山,把运送旧货的大卡车忙的屁股一颠一颠的,最后索性在工地的茅草丛中趴了窝,乐得老虎他们这一组施工队的工友们前俯后仰,最后实在堆不下了,他们就蹲着拆得摇摇欲坠的断壁残垣上抽烟、吹牛,而对老虎的敬重、感激之情是大家共同的感受,“多亏了老虎兄弟,我们这个活这么好干!”组长张师傅首先开了口,大家纷纷附和道:“还是读书多好啊,老虎兄弟脑子真灵光”!初试牛刀就取得成功的老虎本身就信心满满,经过工友们一阵的赞扬,不由得自我感觉大材小用、屈才起来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扭过头,蹲着墙角上点燃一支烟,狠狠的抽了一口,自言自语道:“老子以后指不定老板做的比义国大,就凭我的本事!”
拆除安良村老办公楼,义国老板是一直现场监工的,凭着老虎的金点子,严肃威严的义国老板第一次主动凑过来给老虎递上一根香烟,拿出新式的充气式打火机,“噗嗤”一声给点着了,还主动用家乡张庄的土话和老虎攀谈了好一阵子,“老虎兄弟,你爸和我爸他们都姓徐,原本从浙南逃难到赣东北的,我们两家老底子还是本家呢?你不晓得吧。”谈得深入、亲切,老虎第一次感觉到义国老板是自己老乡的亲切感,原本一直以为义国既是自己的恩人,又是蛮狠、残暴的主人,并且他们之间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同乡利福、乌狗的感受与老虎并没有什么两样。经过一个多月在工地上的风吹雨打,原本皮肤白皙清秀的老虎脸上也已经有了些许的沧桑感,手臂上的肤色与胸前俨然成了黑种人与白种人的强烈反差,看到老板对自己如此套近乎,一向自负、傲气但豆腐心的老虎兄弟眼眶里不仅有点湿润了,毕竟这是一种特殊的待遇,从工友们羡慕、嫉妒的眼光就可以强烈的感受得到!“义国哥,什么时候带我出去见见世面呗?”对外界充满好奇的老虎原本以为来到深圳就是工作在大城市,身边美女如云,天天吃山珍海味,穿时髦的衣衫,而实际上,在这个已被政府征迁的安良村,不是人烟罕迹,而且见到的不是外来人,就是外来人,与吃穿与张庄没什么大的区别,老虎不甘心传说中的开发热土、大都市深圳就是这个模样,再说,自打来到深圳这工地,义国的“妖精”就一直没出现过。于是,老虎就借着立功的机会斗胆的向义国老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好吧,没问题,晚上和我一起到沙田区陪客人吃饭吧!”“早点收工回去换件新衣衫”!义国不仅爽快的答应了,而且还特别再嘱咐了一句话。老虎的心里一阵窃喜,又不免有点担忧和紧张,恨不得马上飞回去与宁厨子分享这个大好事。
黄昏时分,华灯初上,老虎搭上义国老板那辆全新的五菱牌面包车,一路飞驰向烟火的密集处,老虎换上了张阿婆亲手缝制的中山装,梳了个4、6分头,心潮澎湃,望着车外风驰电掣的行道树和罗河两岸的星星灯光,想象着大城市那富丽堂皇的华丽和奢靡,以及义国“妖精”那一拐一妞的腰肢和大圆屁股,忍不住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上来,路旁灯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街道上的行人也熙熙攘攘起来,各色叫卖声、路边饭馆的喝酒嬉笑声愈发清晰的传导到老虎的耳朵里,琳琅满目的商铺、杂物店一家连着一家,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人进人出、水泄不通,远远望去,无穷无尽,根本望不到尽头,老虎不仅啧啧的赞叹起来。
不知道开了多久,老虎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咕咕”叫出了声,五菱面包车终于在一幢高楼前面停下,“到了,老虎兄弟”!下得车来,只见高楼正前面一排血红的大字“沙田福喜寿大酒店”,高楼如同一座高崇入云的山峰,直挺挺的立在老虎眼前,老虎踮起脚尖、仰着头,也看不到大厦的屋顶在哪儿,心里一阵的紧张,不由得紧紧贴近义国的臂膀慢慢往前挪步,“老公,客人已经到了,你快进去吧!这个是谁?”原来是“妖精”在大酒店门口早已等候多时了,看见义国不由得嗲声嗲气起来,而看到老虎不由得十分惊讶,对这个在张庄车前马后伺候着,且一路带出来的老虎竟然完全不认识了,这让老虎很懊恼,仅有的一点自信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老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想地下找个洞钻进去,后悔离开了那个肮脏、嘈杂但颇有自我优越感的宿舍了,此时真是进退维谷,如锋芒在背了,“老虎兄弟,我老乡,张庄人,今天一起吃饭”,还是义国打破了一时间的尴尬,主动向“妖精”介绍起老虎,“哦,这样啊,你这个中山装太土气了,怎么不穿点时髦的?”“妖精”对着老虎的背影抱怨道,老虎一言不发,既来之、则安之,管他呢!老虎定了定心思,跟着义国大步踏进了他平时一直向往,如今却有些许尴尬而胆怯的天堂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