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人事上的证明,其范围如此的广,在这种简短的论文中,我们当然只能选择几个来用,不能包罗万象。在古人异教时代,第一等人事上的敬礼,是奉以为神。耶教兴起以后,只准崇奉一神,所以这种习惯是同禁尝的果实一样的被禁止了。但是我们此刻是只说人事上的证明,照那个来讲,那希腊和罗马人。所说的神化,就人能够加于人的最高的敬礼;尤其是以内心的承认与信念,而不是同在罗马皇帝间那样以国家正式的诰令来赋予这种资格。因为这种敬礼如此的高,所以他下面还有一个中间的阶级。在人世的“最低级的”敬礼之上,位列着英杰的与神圣的敬礼。在这几种敬礼的分配上,我们看出古代的习惯是保守着这种的区别:凡国家与都市的创建与联成者,立法者,人民的慈父,与其他政事上卓有勋绩的人,只是受到人杰或准神的称号;如赫邱里、底修斯、迈诺罗茂拉斯,与这一类的人。而创造者,人生新技术才能与物品的发明者被尊为神灵而与诸天神并列;如西里兹、贝卡斯、表邱立、阿坡罗,“创造杀物酒,语言与音乐者”与其他。这是很公正的,因为第一类人的功绩是只限于一个时代或民族的范围以内,犹如有利孳生的阵雨,虽然有益与美善是只在那一个季节和在他降落的地带里是有用的;而其他的一类人是真同天降的福利一样,永久而普遍。并且第一类人还常与竞争与扰乱相关,而第二类人则真有上帝来临的风度,乘微风而来,没有声响或激动。
学问能够抑制人类彼此互相烦扰,这一种好处当然也不比前述的救济从自然发生的缺乏那种好处差。这种好处,古人在那奥菲斯剧场假想的叙序上很清楚的说着。在那里各种鸟兽集合在一起,忘却了他们各个的天性,有的是猛鸷害物的,有的是喜欢跳弄的,有的是喜欢争闹的,大家都很和好的站立在一处静听那立琴的音调与和声琴声一止,或为较高的他声所掩,每种畜生就立刻恢复了他的本性。在这种叙述上是适当的描写着人的性质与情状,他们是充满了凶暴与未经驯制的欲望,关于利益的,关于淫欲的,关于报复的。但是只要他们肯听取那曾经经书籍,宗教的陈说,与激动的演说的词辩与劝诱之谐美的调声过的箴规,法律、宗教社会与和平就得以维持,要是这种乐器一旦无声,或是诱恶与扰乱,使他们不能为人听见,那么一切就都化为紊乱与纷扰。
学问也不是只在民众的优良与道德的品性,与和平的技术、与和平的政府上总有影响与功效;却是使人获得武事上的德性与勇敢,也有相同的能力与效验,如同亚力山大皇帝与独裁者该撒的榜样来显著的代表的。他们在战争上的德性与行为不必再述,因为那是世上这一类事情中的奇迹;但是关于他们对学问的爱好与他们学问的成就是应该说一点的。
亚力山大受大哲学家亚理斯多德的教育,后者著作中有多种是题献给他的。他有凯里瑞尼与好些其他有学问的人为他的侍从;他们在他所有的远行与征伐中,都跟着他在营幕里。他把如何看重学问是可从很显著的在三件事情上看出来:第一,在对阿基里的妒羡上,因他有荷马这样好的诗歌来播扬他的荣名;第二,在他从大流士的珍宝中找出来珍贵的宝箱所表示的意见与解决上,这里发生了什么东西才配放在那里面的问题,他决定是荷马的著作;第三,在他于亚理斯多德发表了物理学的著作以后与他的信上,在那上面,他对他的发表哲学上的隐秘有所抗议,叫他知道他自己把在学问与知识上,胜过他人看得比在权力与帝国上胜人更来得重。他所得到学问的益处,是在他所有的讲话与答复上表现或辉煌着,因为那是充满了所有各种的科学与科学的应用。
在此处人家重述人人都知之事,是一件卖弄学问而多少有点无谓的事,但是因为我的持论引到了这个地方,我很喜欢人家知道我是愿意奉承于那死了几百年的一个亚力山大,或一个该撒,或一个安敦,同我于现在生存着的一样:因我要做的事是显示学问在统治者身上的光荣,不是循一种播扬任何人的荣名突发的意想。注意他说但奥泽尼的那句话,看那是否可为道德哲学上确当的解决;就是究竟享用外物,还是贱视他们,是最大的幸福;因为他看到但奥泽尼对所有的东西如此的少还是如此完全的满足,他对笑但奥泽尼的人说,“如果我不是亚力山大,我愿意做但奥泽尼”。但是辛尼加却是翻过来说,“但奥泽尼要拒而不受的东西,比亚力山大能够给人或享受的还要多呢”。
再注意他常说的这一句话,“他只在两件事情上觉得他是不能免于死亡的凡人,就是睡眠与欲念”;看这是否从自然哲学的深处抽引出来的一句话,更像是出于亚理斯多德,或德谟颉利图而不是他的口中。
再看那句涉于人情与诗意的话,在他创口出血的时候,他把常说他有神圣尊荣的那些献谀者中的一人叫过来说“你看这明明是血,不是荷马所说的从维奴斯手上,在他为但奥米提刺穿的时候,所流出来的那种液质”。
再看他在有人诉说克散德的父亲安第帕特的时候,同克散德说的那句话里,而他的诘难辩论中微妙点的敏捷。亚力山大偶然讲到“你想这些人如果没有真正的苦痛,会那么远的来告诉吗!”克散德回答说:“是啊,就是为了那么远,因为他们知道是不会得到反证的”。亚力大山笑着说:“你看亚理斯多德的机敏对一件事可以两头着手。赞成与反对”。
再注意他耍诘难的时候,能够如何适当的利用同一方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在他因为凯里瑞尼反对崇拜他的新礼节,对他暗怀着嫌恨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举行宴会,凯里瑞尼也在座中,晚餐完毕之后,有人为娱乐起见,提议请凯里瑞尼,因为他是一个能言的人,自己选定一个题目来说几句话。凯里瑞尼就依着办,以称扬马其顿为题,说得酣畅淋漓,听者都为之大悦。那时亚力山大却并不高兴:“这样好的题目,是容易讲得好的”。他又说:“改变你的论调,让我们听听你能够怎样的毁谤我们”。凯里瑞尼又立刻照办。他说得非常的尖刻与生动,亚力山大止住了他,说:“在前是题目的好使他能够逞词,现在是怨恨在使他饶舌了”。
如果要找条词上的比喻,可再看他用来批评安第帕特的极好的隐喻。安第帕特是个傲慢与苛虐的统治者。他的一个朋友在亚力山大面前称赞他的中和,因为他不同亚力山大其他的将领那样的堕落到波斯式的自尊,用着紫色的衣服,却仍旧用着马其顿古来通行的黑衣;亚力山大说:“是的,可是安第帕特肚里是完全紫色的”。或者看这一个:帕米尼俄到阿贝拉平原来见他,向他指出他敌军人数的众多,尤其是在无限的灯火中看出来,仿佛是另外的一天星那样,因此劝他趁夜间去袭击;他说:“他不愿偷取胜利”。
如果要找政治上的事件,那么且权衡他在他两个朋友,海弗斯新与克宾特勒,身上辨出来的这种无论哪个时代都承认的有意义的区分;他说:“一个是爱亚力山大;一个是爱主”。说明了人主最好臣仆的重要与不同,就是有的是在情感上爱君主这个人,有的是在责任上爱君主这个职位。
再权衡他对君主的顾问们常犯错误的批评,就是说他们每照着自己,而不照着他们主人的心理与地位来劝谏他们的主人,帕米尼俄看到了大流士极盛的贡献,说:“如果我在亚力山大的地位,我一定要承受这种贡献”,亚力山大说:“我也是这样,如果我在帕米尼俄的地位”。
最末了,权衡他这种迅捷与敏锐的回答:在他把这么多的东西赠给朋友与臣仆的时候,有人问他留什么给自己,他回答说“希望”。你且权衡看他有没有把这种账算对,因为凡是决意要做大事的人,他分到的资产只有“希望”。该撒初到高卢的时候,他的财产也只是希望,他真实的产业是都已充了军赏的了。那个很好的君主居伊兹的公爵,不论怎样受野心的驱动,他的财产也就是这个。人常说他是法国最大的放债者,因为他把全部的财产都变作了人家对他的恩惠。
末了的话,如同几个批评家常带着夸张的讲:“如果所有的学问都消失了,可以在味琪尔里面把他们找出来”;我们一定也可以很正确的说,向来传述下来的亚力山大的那几句话里面,有着学问的征符:对于他的爱慕,并不是把他当作亚力山大大帝看,却是把他当作亚理斯多德的弟子看,使我讲了这么多。至于谈到该撒,他学问的好是不用从他的教育、伴侣或讲话方面去推测的;那是更进一层的在他的著作里表露着他的著作,有些见存,有些不幸已经消失。现在还留着的,第一,是记他自己战绩的那部很好的史书。他只把他叫做史话在那里面,一代一代的读者都欣赏着那事实的重要,动作与人物逼真的描写与生动的影像,用了来自最适当的字句与最明白的叙述来表现着。这种不是天才的,而是学问与教训的结果,可以他称为比论的那种著作来作证。这部书是一种方法的哲学。在那里他竭力要把习惯语法变作正确语法,把语言的惯例变为语言的适切,仿佛从理智的生活中脱出文字的影像来。
我们又从他这里得到那可以为他的能力、学问与纪念:当时修正的历法,很明白表示,他以观察与了解天行的规律,同给世人以法律一样的认为自身伟大的光荣。
又在他那一本叫作反凯图书里,我们很容易看出他要想在智能上,同在战争上一样的得到胜利,在那里他担当起一个对于当时最大的著作权威,就是那雄辩家西塞禄的抗争。
又在他纂辑的那部格言里面,我们看出他以为专事记录他人的名言警语,要比叫人把他自己的片言只字都作为格言或神识,同那喜谀夸诞的主所要做的那样,更来得荣耀。但是如果我要学他所说种种的话,同我学出亚力山大的话一样,他们可真是同所罗门那句话里所注意到的那样,“有智慧人的话,是像有刺的棒与钉得很深的钉子”。我在这里只举三个例,不是因为他们的高雅而有趣味,却是因为他们的有力量与实效而可爱。
第一,凡是能够以一个字平定他军队的叛变的,当然可说是一个善于用字的人。事情是这样的;罗马人凡是将领对军队讲话,称呼他们用“兵士”这个词;但是行政官对百姓讲话称呼他们用“市民”这个词。那时候军队是正在嚣乱着要求解散;并不是他们真要如此,实在是想用这种要求来迫使该撒承诺别的条件。但是该撒决定不让步,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开始向他们说:“市民们”这个词是承认他们已经解散了。于是他的军队大为骇异,感到了阻挡,而不知所为。他们不让他再往下说,取消他们的要求,并且请求他仍旧称他们“兵士”。
他的第二句话是这样的:该撤极想得到王号,有人一定要在他经过的时候叫大众欢呼着叫他王。但是他觉得这呼声微弱而单薄,就这样的以一句笑话来把他撂过一边,仿佛认他们是叫错他的姓氏一样;“我不姓王,我姓该撒”。如果我们去思索这一句话,他所含的生气与意思的丰富是几乎不可尽述的。因为第一,这句话是不领受这种名号,但口气仍不是严正的。其次这句话表示一种无限的自信与豁达,仿佛他把该撒这个字看作较为尊重的称号;这一层,因为他本身的价值,居然实现了到现在还是如此。最重要的,这句话是打算好了来实现他的希望的;他仿佛是表示着国家同他争持的不过是一个空名“因为他久已握有王的实权”,一个微贱的族都能够使用的名称,因为罗马人里是有姓王的,同英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