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心栽花花不发。世界上许多重大成果是人们在不经意间发现的。比如牛顿发现万有引力、爱迪生发明电灯。大地湾遗址中最具代表性的国宝级文物——人头器口彩陶瓶,也是秦安县五营乡邵店村农民张德禄无意间挖出的。
20世纪70年代初的冬季,对于西北黄土高原地区秦安县的农民来说,是最难熬的日子。在“农业学大寨”的时代浪潮中,广大农民不仅要饿着肚子干活,而且还要冒着寒风驻守在农田基建的“战场”上。一天,邵店村20岁刚出头的小伙子张德禄正和大伙一起热火朝天地“大干”,忽然一个葫芦样的瓶子暴露在了他脚下的土块里。眼尖的张德禄二话没说,急忙放下镢头,抓起仔细端详。只见这个陶瓶,已从瓶颈处裂成了两半,其通体像个葫芦,头是个惟妙惟肖的女人头,身上还绘有花纹,倒像个怀了孕的妇女。
一旁干活的人看到张德禄挖出了一个陶人,都围着看热闹,但大家对这个陶瓶并不真正感兴趣。因为这地方常挖出陶罐罐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连一盒几分钱的香烟都换不到,没啥值钱的。当时就有人指责:“什么破烂东西,敲碎了继续干你的活吧。”然而,没有丝毫文物知识甚至连大字也不识几个的张德禄,虽然根本不知道此为何物,但面对这个好看得非同一般的瓶瓶,他就有些舍不得敲碎。他想,这东西虽然用处不大,也不值啥钱,却可以拿回家当作花瓶之类的摆设。于是,他便小心翼翼地将这个陶瓶收好,带回了家里。
在相对闭塞的西北农村,迷信思想总是根深蒂固地扎根于老一辈村民的头脑里。按当地老百姓的观念,地里挖出的罐罐那是死人用的东西,带回家里是不吉祥的。张德禄把那个“花瓶”带回家,他的母亲一见就怪怨他:“烂罐烂盆,拿到家里换人。这是死人用的东西,咱活人怎么能用呢!”母亲絮叨个没完,让他扔掉算了。左邻右舍也都你神我鬼,劝他将这个“不祥之物”送走。张德禄毕竟年轻,根本不相信迷信,所以不管他人怎么说,他都没把别人的话当回事。
说风就是雨,无巧不成书。谁曾想这东西带回家才十多天,他家里的两头猪仔就不明不白地死了。这下母亲真生气了。她认定这个死人坟里挖出来的女陶人是个“冲气”、是个“瘟神”,要儿子赶快把那东西送走。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迫于无奈,张德禄只好通过请阴阳先生前来查究的办法打消母亲的疑虑。阴阳先生毕竟有文化、有见识,他看此物后断定:“这不是什么‘瘟神’,而是一个古代的花瓶,放在家中不碍啥事。”至于猪仔死亡的原因,他说那是染上了当时流行的瘟疫。听了阴阳先生的话,张德禄的母亲及邻里仍然将信将疑,但心里总算是安稳了些。
快过年了,张德禄在外打工的父亲回到了家里。当他偶尔从妻子那里听说此事之后,便急着要看这尊女陶人。儿子听到父亲感兴趣,便急忙找来让父亲看。父亲见多识广,他看过“花瓶”告诉家人:“这是文物,是宝贝!要好好保管。以后公家查收,得上缴!”父亲的话让张德禄很是高兴,原来这东西还有用呀!他用水泥将陶瓶的断裂处粘连起来,小心翼翼地藏在了一个比较保险的木柜子里。
1978年夏天,甘肃省“文化大革命”结束后的头一茬文物普查工作开始。张朋川、赵建龙等文物考古工作者来到了张德禄的家乡——秦安县五营乡邵店村。张德禄的父亲得知消息,马上问儿子:“花瓶呢?听说公家给钱收购,你快拿去缴了吧。”听父亲说公家收购,张德禄啥都未想,就把“花瓶”缴给了省上来的干部。省文物普查组的人并没有给张德禄钱,只给了他一个价值一块两毛钱的搪瓷洗脸盆。这个奖励让张德禄激动不已,也让邻里羡慕不已。因为当时农村穷,只有个别干公事的人家才有搪瓷脸盆。那个在大家看来“没用”的东西,却换了个时兴的搪瓷脸盆,这在大家看来,真是连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
然而,让张德禄、张德禄家人及四邻万万想不到的是,就这样一个陶瓶瓶,日后竟身价剧增,成了一件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国宝级珍贵文物!
如今,张德禄已届花甲之年。当谈起自己和人头器口彩陶瓶之间那段如梦如烟的往事时,仍然充满感叹,他说:“当年要是我一镢头砸下去,或是听母亲的话把它扔掉,那对自己、对国家来说,都就铸成无法弥补的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