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中国禁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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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中国历史——第二次大规模禁烟运动(上)(清朝末年)(5)

可以说,禁吸鸦片谕令发布后,各地官府的精力集中于取缔烟馆,并未着手进行减少吸烟人数的工作。直至1907年10月7日清廷下达一道严厉谕令,斥责睿亲王魁斌、都察院左都御史陆宝忠等一批不改吸烟旧习的大臣后,才惊醒了各地官员,不敢再怠慢拖沓。从1907年底起,各地官吏开始从调查平民吸烟人数和官员出具戒断保证书人手,开展了逐年减少吸烟人数的工作。例如,直隶的这项工作,首先从官场开始。新成立的直隶戒烟总局根据10月7日谕令规定,发出通告,命令全省“文武大小人员,不论实缺、候补,限令文到一月内,一律出具不吸烟结、或已戒净结,其戒烟未净者,亦限令三月内戒净出结”。这一时期,仍然是云南的禁吸工作做得较为出色。锡良在禁吸方面主要采取的措施有:一是调查各地区的吸烟人数和具体情况,造册登记,严禁日后再新增烟民。接着,要求瘾民们自行采取措施,或赴禁烟局领用官府配制的戒烟药丸,或凭官府颁发的执照高价购买烟膏,以便能控制烟民禁吸情况。明确规定青壮年瘾民限期半年、老弱者宽限为一年,务须禁绝鸦片烟瘾。至于各官吏、将卒兵丁、举贡生监等,分别由藩司、营务处及学司管理,限期在半年内一律戒绝鸦片烟瘾,否则予以重惩。二是控制各地的鸦片烟铺,规定各烟摊登记造册,领取特业执照,从领照之日起,限期在一年之内一律停止营业转向经营。在短短的数年时间中,云南的禁烟工作确实已经收到很大实效:公开贩烟者销声匿迹;各地烟馆停止营业;大多数烟民被迫戒烟,其烟具被收缴,予以销毁。时人记载说:“洋烟之害,流毒甚深。滇人每至中午,多高卧不起。经锡清帅严加整顿,将烟枪搜索悬之城门,每门千数百杆不等,渐至断绝……禁烟局将锡清帅在任时所悬城门烟枪禀明销毁,后得饰件余铜二百四十余斤,足见烟枪之多。”在登记注册的基础上,于1908年2月26日起至4月5日,各地向烟店发放营业凭照,并向烟民发吸烟牌照。其中天津一地,共发烟店凭照155份,烟民牌照8851张,此数仅限于城内,尚不包括四乡。随后,直隶禁烟总局又发告示,宣布:“此次给发烟店凭照、吸户牌照,均遵照政务处奏定章程,以为稽核实数,按年递减起见。俾烟店须有凭照,可以卖烟,吸户领有牌照,可以买烟回家中自吸烟,惟吸烟数目,应限令每年递减二三成,几年内一律戒断。”

至1909年初,根据禁烟大臣端方报告,全国已戒烟者500万,其中官员100余万,平民300余万,断瘾者占吸烟者的60%。到1911年时,京师戒吸人数有2.1万人,山东有8.5万人,河南有10万人,陕西有56万人,湖南有2万人,湖北有11.7万人,浙江有22.1万人,福建有5.5万人,云南收缴的鸦片烟枪有4.6万枝。其他各省虽无确切统计,根据情况类推,戒吸人数肯定不少。

在禁止鸦片入口方面,随着中国政府在禁种和限制土产鸦片方面取得日益显著的成效,根据中英禁烟条约的规定,英国政府不得不减少对中国的鸦片出口。据海关10年报告,清末禁烟初期,每年尚有五六万担鸦片进口,但自1907年中英禁烟条约签订后,“这些措施的一个结果就是鸦片进口迅速下降,到1911年减少到2800担以下”。

由以上简略叙述,可以看出禁烟成绩是巨大的。国内舆论认为:“纵观各省禁烟之成绩,欲作违心之论,谓非良好而不可得。”英国政府认为:“中国于禁种一事立意诚笃,且成效卓著。”住在北京的英国《泰晤士报》记者莫理循对于禁烟运动的成就感到惊奇。美国《拿呼美报》发表评论,称赞中国禁烟成绩显著。清末禁烟运动获得了举世公认的重大成就。

二、清末禁烟运动取得成效的原因

清末禁烟运动之所以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综合起来分析有以下几个原因。

第一,与民众的支持和清廷拟行宪政以期扭转政治危机不无关系。

19世纪末20世纪初,民间禁烟的呼声遍及海内外,知识界、开明士绅、海外华人和吸食者,或组成禁烟团体,或写文章、办报纸宣传禁烟,开展禁烟运动。禁烟团体中,著名的有清末福建的“去毒社”、北京的“中华国民禁烟会”等。且随着禁烟运动的开展,禁烟团体出现联合的趋势,而烟民的热烈响应进一步扩大了禁烟成绩。在这一时期,知识分子的呼吁、地方士绅的努力和海外华人的禁烟行动遥相呼应,形成强大的禁烟浪潮,在很大程度上促成并坚定了政府的禁烟决心。可以说,如果没有民间强烈的禁烟要求,仅有英国鸦片政策的松动是不可能促使清政府下定禁烟决心的,更不能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

晚清的历史表明,社会风俗的改良,从来不是一个孤立的行动,它往往受政治改革的影响而发生发展。《辛丑条约》签订后,中国已陷入半殖民地的深渊,民族危机空前严重,清政府再也不能按照旧的方式继续统治下去了。于是,1906年9月1日清廷颁布了“预备立宪”诏令,向全国表明将“仿行宪政,大权统于朝廷,庶政公诸舆论,以立国家万年有道之基”的意向。既要实行立宪政体,就要求官员和全体人民有一个新的精神面貌,以照旧沉溺于鸦片烟瘾之官员来刷新政治,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因此,“预备立宪”诏令下达后,清政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痛除几十年来危害国家至深的烟毒。《大公报》云:“政府会议,立宪宗旨业已明发谕旨,此后京外大小臣工均宜殚精竭虑,讲求一切政治事宜,以为实行之预备。惟官员中之吸食鸦片者甚不乏人,亟宜励志自强,痛除积癖,故已决意通告各省,迅速设立戒烟会,以期改良。”御史赵启霖称:“此次奉旨禁烟,适当立宪之时,非但中国强弱所关,抑亦各国观瞻所注。”清政府下诏立宪、实行“新政”后,即颁布了全面禁绝鸦片的法令,禁止鸦片作为新政的内容之一,表明它希望由此人手振作民气。

第二,清末禁烟运动是国际禁烟热潮在中国的反映。

20世纪初,美国实力已超过英国,雄踞世界榜首,他在世界范围内倡导禁烟并付诸行动,尤其对中国禁烟起了很大作用。1903年,美国同意中国限制进口吗啡,1905年又联合日本等国呼吁英国停止鸦片贸易,认为鸦片贸易“不但有损中国,亦有损于世界各文明国”。1906年,美国又以属地菲律宾烟患严重为由向英国提议,由美、英、法、荷、德、中、日等国组成委员会,共同调查远东鸦片贸易问题,迫使英国勉强同意参加,这在客观上促成了《中英禁烟条约》的签订。1909年,在美国的倡议下,“万国禁烟会议”在上海召开,虽然这次国际会议属于讨论性质,所通过的决议对与会各国政府并不具有法律上的约束力,但很显然,此次大会“已经就鸦片吸食的严重性问题取得了国际上的共识”。鸦片贸易第一次作为不道德的交易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批评。在此舆论下,英国不敢明目张胆地干涉中国禁烟了。更为重要的是,这次大会对中国政府正在进行的禁烟运动给予了承认和道义上的支持,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禁烟运动向纵深发展。此后,在美国的支持下,又举办过几次国际禁毒会议,倡议列强在亚洲的属地及中国一律禁烟。

第三,清末禁烟与传统文化中的忧患意识、自强精神和善鉴风格紧密相连。

清末禁烟是在满清王朝千疮百孔的环境中进行的,其本身所具有的积极意义,虽然不能挽救清王朝覆亡的历史命运,但它作为一场民族自救、自强运动,与传统文化中的忧患意识、自强精神和善鉴风格是分不开的。

中国传统文化中强烈的忧患意识,是中华民族居安思危、自强不息、挫而奋起、穷且弥坚的精神动力所在。其中自强精神是传统文化的精华。《易》日:“君子以自强不息。”其基本内涵是努力向上,自力图强。到了近代,自强具有了以往未曾有过的涵义。这时的自强精神不仅追求个人的功名利禄,而且把传统的进取精神与国家民族的前途命运联系在一起。近代意义上的自强运动,始于19世纪五六十年代,涉及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清末禁烟运动,就是民族自强图存的一部分。近代以来,在现实危机的强烈刺激下,举国上下都认识到了鸦片的危害,忧患意识再次显现,它是传统的忧患意识与近代资本主义侵略现实相结合的产物。“禁烟一事,乃今日自强之实政”,“禁烟是整个国家富强的最先基础”,人们把扫除鸦片烟毒看成是国家由弱而强的根本转机。在禁烟过程中,这种自强精神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一部分烟民克服困难,自觉戒烟;维新派人士发表文章,痛陈鸦片之害,介绍各种戒烟方法;一些进步人士和地方士绅发起建立戒鸦片会,研制戒烟良方,帮助烟民戒烟。清政府在当时“新政”的口号下,对鸦片流毒日渐警觉,渐有消除之意,采取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措施,其禁烟的决心、自强的殷望由此可见一斑。中国传统文化有极强的追根溯源之能力,它可以吸收、借鉴历史,以为今用。中国自1729年颁布禁止鸦片烟法令起,禁烟政策数度变迁,禁烟措施也随之变化。清末禁烟就是在对以前历朝禁烟运动反思的基础上展开的。清末禁烟吸收了以前历朝“重刑严惩”的方法,本着“先劝导而后惩做,宽既往而严将来”的精神,制定章程、条例,且落实到位。总之,清末禁烟卓有成效,传统文化功不可没。在整个禁烟过程中,传统文化的优秀内核一以贯之,振奋了民族精神,凝聚了民族力量。清末禁烟是传统文化在近代中国社会变迁中单个层面上的反映,它折射了近代中国传统文化流变的趋势,即在肯定自我的同时对其自身的糟粕予以扬弃,吸收、借鉴外来文化的有益成分,丰富自己,并逐步走向世界。

第四,清末禁烟之所以取得巨大成就与清廷的禁烟决心有密切关系。

不能忽视的是,作为这场禁烟运动的实施者,清廷所起到的积极作用也是极为重要的。尽管有资料表明,清廷在决定禁烟初期,一度因能否取得英国政府的同意而显得信心不足,但当1908年3月《中英禁烟条约》签订后,其对禁烟是极为重视的。为取缔鸦片而不惜承受“贸易赤字”的做法也是值得肯定的。为了能在规定的三年期限内取得实效,清廷先后颁布了一系列严厉打击的禁烟诏令,制定了一套规章制度。对于一些不听禁令、阳奉阴违的官员也采取了断然的处罚措施。清末禁烟具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外部环境,不像后来军阀混战和日本侵略时期那样禁烟措施经常被不可预料的情况所干扰。因而,清政府的意志可以得到比较完整的贯彻。这一切都有力地保证了禁烟运动的顺利开展。

三、清末禁烟运动的缺陷及其思考

(一)清末禁烟运动的缺陷

清末的禁烟运动,“中国政府在公众舆论的全力支持下,完成了表面的禁烟,所花的时间比中英协定所规定和熟悉内情的人士所预料的时限都要短。值得称道的是中国人民的那股坚韧不拔的决心,他们一旦确立禁止外国鸦片进口的目标,就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但是尽管如此,这场运动还存在有明显的缺陷和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