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国民拒毒会曾对1924年国内鸦片概况作一调查,其中甘肃省的烟税每年达2000万元,数万军队依靠这笔收入供给给养。湖北为1500万元,陕西为1000万元,福建每年的军费约2000万元,全部依赖鸦片烟税。因此,各地军阀想方设法大肆纵毒,牟取暴利。通过军阀的劝种、勒种,全国罂粟的种植面积迅速扩大,农民为完纳每年递增的烟捐,不断扩大罂粟的种植面积,鸦片烟毒再次泛滥起来。
(三)鸦片专卖,抽税获利
鸦片实行专卖或设局抽税,以获取更大利益。在绥远,都统马福祥设立禁烟督察处,名日禁烟,实即收税,每两烟土征收印花税银三角。凡贴有印花之土,名日官土,可以在境内行销,否则充公处罚。归化所属10县,无处不种烟,马都统还嫌不足,又在宁夏种烟,运至绥远销售,以至各城各镇烟馆林立,而烟馆门口公然悬挂着写有“清水公膏货真价廉”字样的红灯。固阳县比利时籍宋神父在当地认真调查禁烟,掌握了一系列马都统纵毒的证据。如马福祥在接近固阳的包头设卡征收烟税,被宋神父调查明晰,马福祥恨之入骨,不惜授意其子发动兵变,将神父杀死,以毁灭罪证。安徽都督马联甲,曾发卖烟土印花。它比邮票略大,红色,中间印有一火车机头。凡贴有此印花的烟土,都可公开运销,无论带往何处,不受阻拦。驻湖北宜昌的军阀设鸦片公卖局,鸦片运往此地,每千两收税200元,运至沙市加收150元,运至汉口加收250元。纳税后,当局不再干涉。鸦片公卖局每年可收此项费用500万元,全部充作军费。1924年,军阀肖耀南在汉口设立鸦片专销公司30余处,所售鸦片的封皮上均印有某某公司字样,警员巡捕见此,即不予搜检。1926年,北京设一禁烟总所,公开征收烟税。后由财政部接收,改名为直隶全省禁烟善后总局,并在全省八个区域设立禁烟分所。仅北平(今北京)一区,每年即可征收烟税6000万元,销出烟膏1080万两。山东省禁烟总局于1927年8月15日成立,其目的在于抽税。因而禁烟局提倡人们吸鸦片,还提倡人们种植罂粟,禁烟局竟然派人将烟种送到农民手中,因为所收的种烟税要比种粮食所收的田赋多将近十倍,每年的收入即可增加6000万元。四川以军队为主抽收烟税。1927年,二十四军刘自乾部颁布“烟苗调查费条例”,将所属各县划分为11个区,采用承包办法,向烟民征收烟税。所征烟税的90%归二十四军军部,5%归县征收烟税承包人,3%归县知事,2%归区监督官,监督官由驻军之混成旅旅长担任。杨森的20军在万县设立禁烟查缉处,在所属各县抽收落地税,每月集中的烟税就有300万元。广东每年为禁烟所收的特税达800余万元。汕头更是实行鸦片公卖,所销售鸦片冠以“戒烟药膏”的美名,分销处随处可见,竟有400家之多,吸烟者也在20,000人以上,且以军人为多。
(四)武装护商,包运、包贩烟土
武装护商、包运烟土和贩运烟土是军阀从鸦片烟中寻找财源的又一有效途径。由于当时战事繁多,土匪横行,烟土产地又较偏僻,烟商投入巨资贩运烟土,生怕途中出现意外或种种关卡的截夺,故而大多争取军人护送。更有军人直接贩运获利者。湖南军阀包运烟土就是由下级军官帮助烟商私运鸦片,获了大利,被上级军官和司令发现,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财源,因此设立检查局所,规定包运税则,正式征收运税,使军队包运烟土公开化。烟土由贵州边境运至长沙或临资口一带,每百斤收运税大洋100元,外加护送茶钱。烟土上面贴有驻军司令部的封条,路上就不受任何阻拦直达目的地。河南督理张福来设立转运处,派兵保护商人运送烟土、“白丸”等毒品至各处,征收保险费作为派兵沿途护送之费用。1923年,黔军在汉口设一筹饷处,实为贩土机关。湖北宜昌军阀与土贩组织设立济宜转运公司,专运烟土,在烟土上贴上印花,抽收运费,而印花上的字竟是“开诚布公”四个字。军阀肖耀南在汉口设立鸦片转运公司,包运长江、汉水各处之鸦片,每两运费为2角,所运烟土均以军饷为名,无人过问。四川驻军迫令农民种烟,按亩收税。到收获时,以贱价收买,甚至强迫劫取,然后转运全国各地,公开贩卖,尤以汉口为畅销中心。1924年,杨森、刘湘因军饷不足,特别由四川运入湖北大批烟土,总计730担。在宜昌被直系所属王汝勤部扣留,经过吴佩孚调解,王征税45,200余元,遂放行。杨森部下即将烟土运至汉口廉价出售。奉军占领上海时,从东北进口大批生鸦片,在城内出售。江西蔡成勋设立拒毒局,招商包运包卖,并调动军队护送。为此特制定《江西拒毒局章程》,第一条即开宗明义写道,此举是为筹办军饷起见。全省分为14区,又分为甲、乙、丙三等,每区招一名商人承包专卖。甲等区每月上交15,000元,乙等区交12,000元,丙等区交8000元。每区除随时可调用军队、水陆法警保护外,还特设巡缉队供其调遣。同时,全省分为四处,招商承包专运,承运人运人烟土每百斤纳税洋320元,而承运人收贩商多少税款不再过问。广西因为背靠两大鸦片产区——云南与贵州,故而自己种烟较少,“云土”与贵州鸦片作为“特货”在全副武装的护送队的保护下源源不断地运入广西。禁烟局不过做做在鸦片上贴上印花收税,查缉不纳税的私烟的事情而已。在梧州这样的鸦片贩运中心,设有公开的售烟商行,供人吸烟的“戒烟室”也比比皆是。军阀包运鸦片使禁烟查缉处形同虚设,不久即予取消。军阀武装护运鸦片的另一后果是将大量枪械运往边地少数民族地区,致使汉人与少数民族的冲突不断增加。
二、大开烟禁对中国社会造成的恶果
在北洋军阀统治时期,鸦片种植、运输、销售、吸食之风弥漫全国各地,盛极一时。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一时期的中国社会,实际上已经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鸦片烟毒的世界。难怪有人说,北洋军阀统治时期,烟祸更甚于清代。正是由于北洋军阀时期烟毒的泛滥,给中国社会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一)导致中国经济结构的畸形发展
随着军阀的开放烟禁,罂粟的种植面积迅速扩大。到1924年,河南全省种烟区占30%左右。湖南省只有数县不种烟。云南、四川两省农田有2/3种植罂粟。“川土”质量较好,故而可运销至中部和东部各省,并由军队包运,一个季度即可运出400吨。贵州素为生产鸦片之地,此时种者更众,全省有2/3的地区种植罂粟,在黔东地区,耕地的九成用来种烟。福建罂粟的种植遍于全省,仙游县到处是烟田,因此流传起“如今要把鸦片当粮食吃了”这样的话。湖北西半部种烟较多。安徽全省1/5的农地种烟,公卖鸦片视同菜蔬。陕西是此番种烟的始作俑者,种烟之多可想而知,特别是陕北,10亩土地中就有8亩种植罂粟。鸦片的种运售均要纳捐。甘肃罂粟复种严重,每10亩农田有8亩种烟,所收之税可供8万人的军饷,每年所产鸦片约为8400万两。宁夏全省10个县,有7个县种罂粟。西康(旧省名,包括今四川西部及西藏东部地区——笔者注)几乎全省遍种罂粟。越是经济落后的地区种植罂粟越多,特别是边地少数民族地区种烟状况更为严重。如云南的罂粟种植以苗、壮少数民族聚居的麻栗坝为最多。贵州也多集中在黔东苗、侗族聚居区。在湖北西部的土家、苗、侗少数民族聚居的恩施、鹤峰一带,有一半以上的土地种植罂粟。四川西北部的藏、羌族地区和南部的彝族地区是鸦片种植的密集区。
军阀勒种,农民弃粮而种烟,大片粮田变为烟田,农民为了应付高额的烟税,不得不不断扩大烟苗的种植,使很多地区的经济畸形发展,农民吃粮需用现金到外地去购买。另外种烟又极耗地力,种过烟的土地难以复种粮食,因此种烟区粮食收成日渐减少,加之交通不便,粮食运输十分困难,很多地方最终因粮食不足酿成饥荒。1919年以后,贵州全省由于遍种罂粟,粮食日渐短缺,1921年~1922年,饥荒终于来临,因缺粮而饿死的约有五六万人。1924年,云南东部因广种罂粟,粮价腾贵,小麦价格相当于鸦片的5倍,而且不易买到。1925年,云南发生饥荒,昭定一城即饿死千人。四川因种植鸦片而轻视五谷的原因,在1925年闹过一次大饥荒,粗粮甚至涨到了每石120元还不易买到。由于大量种烟,为工业提供原料的生产降低,不仅使农村经济恶化,而且影响整个国民经济的发展。一些因烟土运销而繁荣起来的城镇呈现的也是畸形繁荣的景象。几乎各种行业都与鸦片紧密相连,烟土行、烟馆、旅社、茶寮、酒楼、妓院、赌场,因烟土商人的频繁光顾而迅速增加,一些正常的贸易往来与经济发展被抑制。一旦烟土业衰落,不仅畸形繁荣迅速消失,正常的经济生活也将因受到阻碍而难以维持。
(二)造成中国社会贫困化加深
从鸦片的种植、贩运、售卖到吸食,军阀在每个环节上都征有捐税,可谓名目繁多。种要收烟苗税、烟亩罚金、窝捐、产场税等,不种收懒捐等;运要收起运税、落地税、过境税、护运费、保险费、进口税、出口税;售要纳特税、内销税、印花税;吸则要交灯捐、瘾民捐、吸烟执照费。军阀层层盘剥,鸦片真正成了军阀的摇钱树,成为军阀政权赖以生存的经济基础。而由于罂粟种植面积越来越大,所抽捐税越来越多,地方经济日渐凋敝,种烟地区人民经各种盘剥,一年劳作所剩无几,生活日益困苦。如陕南汉中地区人民在军阀的强迫下种烟,收取的捐税繁多,使人民“常有鬻妻卖子之惨举”。安徽军阀马联甲派军队到各地抽收鸦片捐税。农民每种烟一亩,勒缴税洋七八元不等,如在限期内缴不齐的,该地区的董保即被收押,农民亦被一同拘留。热河各界公民于1924年上书北京国会,叙述了军阀勒抽烟税的惨状:“收割大烟之期,如经一番革命,倾家荡产,官私逼索,服毒自尽,种种惨状,笔难尽述。”烟毒的泛滥,使中国社会的贫困化日益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