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兰卿默默心疼,这些本不是她该受的。柳晗倒是觉得像沐寒漪如此女子,会替他人着想,懂得须忍则忍,更事事谨慎,日后定非池中之物。
气氛一下子变得怪异无比。老太太突然咳嗽一声,
“我这老婆子胃口小,已经见饱了,若是你们也吃的差不多了,便撤了吧,一起随我去偏厅坐坐。”
几人应声答了是,一旁的丫鬟婆子便都走上前来,先是端了漱盂,让他们漱口、净手之后,再奉上一杯清茶,见都喝过一小口之后便撤了下去。
林妈妈与燕梦尧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当先去了偏厅,三人前前后后的紧随其后。到了偏厅,老太太坐上上首的主位,他们四人也落了座,与先前用膳的位置一样。
吩咐丫鬟上了茶,老太太瞧向沐寒漪,“姑娘长得这般貌美,气质不俗,不知是哪家千金路途遇难?被我这孙儿遇上所救?”
听完这话,沐寒漪、君兰卿、柳晗脸色皆变得有些苍白。沐寒漪心中一寒,原来这用膳时的事不过是小意思,这才是这次君府老太太请她过来的目的。执掌如此大家族,绝对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况且她的身份从未刻意隐瞒;如今老太太这般问她,是故意为之,要让她自知身价。世家之内,人多口杂,不出片刻功夫她的事情便会传遍整个君府。到时,她还有何颜面留于君府?看来这是在为她的外孙女扫除障碍了!
她本无意于君兰卿,不过是感激其救命之恩,先前留在君府,是因为身子还未痊愈;若是贸然出君府,只会给自己和谷香增添负担。如今她身子痊愈,已有打算过两日辞行,今朝面见君兰卿纯粹只是解惑之举。为何要如此逼她?她自问不是不知深浅之人,残花败柳之身岂敢妄想倾兰之姿?
沐寒漪站起身,低头行礼,额前一缕碎发轻飘,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投下剪影。她可以忍受别的,唯独这不行;伤太深,哪怕轻触她也会痛入骨髓。
“老太太,这些日子是寒漪叨扰了!寒漪并非大家闺秀,更有自知之明。寒漪待会便会整理好自己的行礼,带谷香离开。您放心,寒漪不会错拿君府的物品的。”说完又向君兰卿和柳晗行了礼,“君公子和柳大夫的救命之恩寒漪铭记在心,日后定当报答。”
转身出了偏厅,她满身骄傲的朝着轻云居的方向走去。她可以什么都没有,却不能舍下她仅存的骄傲与自尊。
偏厅里,君兰卿目含怒色,面上却不见分毫,温文笑意不减,向着老太太告了安。紧跟着出去了,他百般后悔,如今却是于事无补。若早知道,就算筹谋未妥,就算抱着与祖母决裂的风险,他也不该为了能虚与委蛇再拖一段时间而带她来,让别人有机会用她心底最深的伤痛二次伤害她。
柳晗也告了安,随之出来。沐寒漪对于君兰卿的特殊性他是知道的,这次怕是真的会有大事发生了。
独留燕梦尧在偏厅里笑的毫不遮掩,“外祖母,还是您有本事。这次便宜她了,这般就走了,我都还没有玩够呢!不过,立马走了更好。”
林妈妈站在老太太身侧,温柔的开口道:“表小姐,这君府少奶奶的位置只能是你的。老太太要不是心疼你,也不会这般费心思了。那姑娘倒也是个识相的,不走的话在君府的日子只会是难熬。”
一直面无表情的君府老太太,此时也面含微笑的看着燕梦尧,儿子走得早,这孙子是不得她的心意的,只有把燕梦尧许给君兰卿,生出曾孙,那才是她君府的正统血脉,才是她君家未来的主人。
沐寒漪一路脚步急促,远远看去,眼角似有些晶莹。
轻云居前堂里,墨砚见沐寒漪独自一人从外面进来,便迎了上去。甫一走近,却见她面色苍白、眼眶微红,倒不知要如何开口了。
沐寒漪似没见着墨砚一样,越过他进了这几日住着的房间,谷香正在修剪一直摆放在房内的花草。见她家小姐进来,微微愕然,不是去君家祖母那边用膳了么?怎么回的这般快?
放下手里的剪子,谷香去案边倒了杯茶,走过去,随口问到:“小姐,去那边用膳怎么回的这般快?”
沐寒漪回过头,认真的看着她,“谷香,你愿意与我离开君府么?”
谷香看着沐寒漪的脸,连忙放下手中的杯盏,“小姐,怎么眼睛红红的?你哭了?”说完似乎想到什么,语气变得急促,“是不是那边有人欺负你了?你等着,谷香这就找他们去。”
沐寒漪拉住她,“谷香,我这就整理东西,离开君府,你与我一起走么?你可想清楚了,走出这君府,我便身无分文,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很可能夜间就会露宿街头。若是你不愿意走,我可以与君少爷说说,让他留你在身边做个丫鬟,也好过与我风餐露宿。”
听完她的话,谷香气恼的道:“小姐怎么能这样说?谷香誓死跟着小姐,陪伴在小姐身边,哪怕是风餐露宿,我与小姐也能有个伴。”
“好,那我们以后都作伴,无论去哪里小姐我都带着你。”眼角再次有些湿润,不同的是,这一次是感动。
两人动手开始整理行李,其实她们根本就没有什么能整理的,两人的物品加起来也不过一个小包袱而已。当初被赶出楼家,仅有一封休书在身,连件换洗的衣裳都没有。
很快,她们便整理好,动手将房内的一切恢复她们初入时的原貌,两人便退了出去。
走到前堂前,君兰卿与柳晗正好急促的从门外进来。见沐寒漪身边的谷香提着一个蓝布碎花的包袱,不由色变。
君兰卿走到沐寒漪面前,拦住她的去路,面上终是笑意不再。“寒漪这般就走了吗?也不与我这主人道个别?”
稳了稳心绪,嘴角勉强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这段时间打扰君少爷了,寒漪身子已好,不便再叨扰,如今这般走最好。”
君少爷?君兰卿心头一震,不由后退半步,连他的名也不愿意唤了么?可他怎能就这样放她走,好不容易他才籍着救命之恩让两人稍稍拉近距离。先不论她出府之后无处可去,他还没能走进她的心,如何甘愿这般就让她离开他的视线,从此以后或许只能天涯相望,他如何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