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耘一咬牙,吞下胸口的苦涩,先起身去应门。“爹。”
等在门外的邵老爷向他点点头。“爹爹有句话想私底下跟林芝娘说,所以就过来了。吾儿,你先到外头去等我一下。”
“您有什么话,非得现在说吗?芝娘人还很不舒服。”
扬起一眉,两张神似的面貌,只因年纪的不同而有截然不同的魄力。所谓姜是老的辣,显然略胜一筹的邵父,盯着儿子说:“你什么时候不当我邵府的公子,做起了林芝娘的贴身保镖来了?”
脸一暗。“……我只是不想爹再刺激她。”
“噢?你未卜先知,先想到爹要说什么话了吗?”拍拍儿子的肩膀,邵父说,“去外头等着吧!爹没有理由要伤害她,起码看在林总管的分上,我也是把她视为咱们邵家的一分子。”
青耘怀着一丝不安地回过头,真的没关系吗?爹要和芝娘谈的,会是……?
“我想你已经从林总管口中听到了,他的确托付我一笔丰厚的银两,足以帮你办个体面的嫁妆,金额可以让你和夫君两人在乡下购地置产,过着自给自足的平淡生活。”
说完,邵老爷子看了看红着一双眼,低头不语的她。
果然是个祸害啊!当年,林总管带着年纪方小的芝娘前来请求他收留时,他就已经看出这丫头五官清丽,是个美人胚子,长大后将会吸引不少狂蜂浪蝶的注意。而也正如他所料,那承袭自她爹、娘的美貌,十几年后日渐成熟并掳走了儿子的心……
想起那名兴冲冲地前来通风报信,得意地说着儿子与林芝娘的“奸情”是怎么被自己揭穿的丫环,邵老爷子心头就充塞着不快。
(我自己的爱子,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理所当然的我这个为人父亲的最清楚,岂轮得到他人插嘴?更不必说被奴才拿来作为逢迎谄媚的工具,再愚蠢也该想到这种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下场,就只有滚回家去喝西北风罢了。)
不必那丫环多此一举,他也早已知道青耘与林芝娘……的事。事实上在邵府屋檐底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说他是控制欲极强也好,缺乏对他人的信赖也行,总之任何与自己有关的、在自己周遭的,不钜细靡遗地掌握到每一分,他就会有夜难安寝的忧虑。
以为光靠赔赔笑脸,就能在人才济济的朝廷中蹿升的人,不过都是些无能的笨蛋而已。他可是不惜出卖自己妹妹给年老好色的皇上,也要让邵家跻身受宠的一族,一个拥有不断扩大的野心,外表却能保持内敛谦冲的男人。
和这样的自己有着最相近本质的,在十几名的儿女(当然没算进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中,也就青耘一人了。
无论是处世的手腕,对待自己敌人不留情的手腕以及绝不让自己的真面目暴露在众人面前,让人有机可乘地抓住自己弱点的性子,一切的一切都神似他这个做父亲的,而且青耘还拥有自己当年所没有的霸气——那是优渥环境与长期处于上位才可培育出来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