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寻香阁之金陵奇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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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媚姑娘

第一章媚姑娘

时当三月,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大明陪都南京城自古就是粉艳之地,靡丽之乡,此时更成了一片欢场。因今年正值三年一次的秋闱大考,夫子庙贡院周边早就云集了从江南各地赶来的一帮抱有仕途之梦的秀才书生。酒肆茶楼,街头巷尾,时时都能见到三五成群的文人骚客或高谈阔论,或摇头品诗,题花咏柳,而秦淮河畔的淡烟轻粉,桃红歌软,自然也倾倒了无数文人学士。

这捞钱的时节,本应是醉梦楼老鸨娇娘乐得梦里都笑醒几回的日子,可这一连三天,她是天天一睁眼,就欲哭无泪,不是,夜夜愁得睡不着,压根就是没合过眼!

这日一早,仍然是春光明媚,阳光灿烂,娇娘的眼里却是丝毫看不见外面的美景,也感觉不到春日的温暖。她匆匆洗漱后,顾不得描眉画眼仔细打扮,苍黄着一张略显浮肿的脸,悄悄地提着裙子,垫着脚尖,硬是将肥胖的身躯移动得无声无息。轻轻走到后院二楼醉梦楼最大最豪华的房间门口,定定神,然后轻声慢语的在门口柔声询问:“媚儿,我的儿,今日感觉怎样啊~~~”

半响,屋内却没有回应。

“媚儿,开开门,让娘~~~”

咣啷~~~~

这次回答娇娘的是不明物体砸向房门的声音。

娇娘因为半边脑袋贴着房门,是一副倾听的姿势,没料到突然间那么大动静飞过来,只觉耳边一声巨响,雕花木门剧烈抖动一下,吓得她往后一退,后腰撞上阳台栏杆,差点没掀翻下去。院子里大茶壶谢老三听到动静,忙三步两步上楼扶住娇娘。娇娘就着谢老三的力度站稳后,双手拍拍心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待气息平稳后,她冲谢老三摆摆手,自己在前,谢老三随后,俩人又蹑手蹑脚地溜下楼来。

回到娇娘房间,将房门轻轻半掩,谢老三才敢出声:“娇姐,这不是个事啊!要不,你就答应她~~”

娇娘叹息道:“一万两啊,不是别的,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你让我再想想。”

谢老三低头斜眼瞄着她的愁眉苦脸,迟迟疑疑地小声道:“昨天小乔给媚姑娘送饭时,偷偷瞟了一眼~~连头脸都包住了睡在帐子里,别是脸蛋也毁了~~”

娇娘更是愁了:“小乔昨天也和我说了,整日躺在床上,不吃也不喝,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谁都不见,谁都不搭理,你说这孩子是不是被我宠坏了?脾气这么大~~唉~~”

“王公子、李大人、赵员外、钱大人这三天每次来都点名叫媚姑娘来伺候,这老不见个人,已经向我打听不下一百遍了,我只推说身上不舒服,可也不能老不见好啊~~”

“唉~~”

“孙尚书大寿点名请媚姑娘到场弹奏那曲《春江花月夜》~~”

“唉~~唉~~”

“那位刚拢住没几天的宋大人两天没看见媚姑娘,昨天有人见他到群芳苑又去找香凤了..”

“唉..唉..唉!”

“还有啊娇姐,”谢老三嗫嚅着,最后终于说道重点了:“眼看四月初十要到了,折花魁赛又要开始了..”

“..”娇娘只感到头疼欲裂,谢老三最后这句算是结结实实的戳到她的痛处了。

媚姑娘是五年前的一天逃荒来到南京城,并自愿进入醉梦楼。娇娘第一眼见到当时十三岁的媚姑娘就惊为天人。不说媚姑娘小小年纪就出落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从脸面一看就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单看她的身段,那真正是袅袅婷婷,妖娆多姿。娇娘就是见她从偷到脚别有一番柔情绰态,柔媚风流,才给她起名“媚儿”。娇娘在烟花行业淫浸了三十年,早练就一双毒眼,知道女子做这行,相貌倒是其次,体态言行却是排在首位。你想,相貌端正却不解风情不识颜色,怎能讨得客人欢心?进出醉梦楼的不是显贵就是大富,家中自有娇妻美妾,对美貌倒不是多贪图,别有风情,妩媚解语,才是他们的要求。媚姑娘从骨子里散发的风流多情,我见犹怜,真是天生尤物,饶是娇娘见遍人间春色,也怦然心动,何况男子?更令人可喜的是,媚姑娘对击鼓弹琴,吹箫度曲有着十二分的悟性,不消什么乐器,一教就上手,尤其是一手琵琶,弹得更是出神入化,醉人心脾。藏在醉梦楼里调教了三年,媚姑娘十六岁时就在官家举办的两年一次的秦淮河畔二十八家富乐院花魁大赛中拔得头筹,力压群芳成为大赛举办十年来年龄最小的花魁娘子。

那年花魁赛后,媚姑娘还未接客就先声名大噪,娇娘从此待媚儿更是如珠如宝,等闲不与人相见。先是在醉梦楼后院专为她修建一间精致的小舍,取名“白兰苑”,梅花开自百花之首,古有花中魁首之称,但梅花高洁性傲,青楼女子有自知之明不敢自喻。白兰花自梅花之后开放,故在行中都称白兰花为花中之魁。白兰苑只属媚姑娘专有,大有自此后,花魁之称只属其一人之势。想踏入白兰苑的王孙贵人不计其数,众人纷纷问,闻名前来相会,可是青楼规矩繁多,先从进门的“点花茶”观察客人的身份和手笔,甄选出那有钱大方的才能“进轩”,再由娇娘敷衍端详,选出出手阔卓者,可以隔帘清听媚姑娘一曲,也可远远陪作着吃顿茶点。这一番吃喝一番自又是一大笔银钱出手。最后再由媚姑娘自己眼挑心选,只有那有缘有钱人才能做入幕之宾。所以很多公子哥儿有钱大爷是散尽千金也不得一面,可以说这两年来娇娘凭着媚姑娘赚的是盆满钵满。

今年四月初十又逢花魁赛,原本以为两年中出落的越发标致的媚姑娘,会毫无疑问的再次夺冠,可是十天前,媚姑娘先是手脚莫名脱皮,娇娘虽然有些担心,但也不太当回事,以为是春季干燥,多擦些精油水乳就会好了。谁知道媚姑娘手脚脱皮还没见好,背部又开始大块大块脱皮,原本娇嫩细滑的肌肤显出块块红斑,看着触目惊心,甚是可怖。

媚姑娘先开始和娇娘一样以为只是普通的皮肤干燥,可眼见越来越厉害,也是害怕了。三天前,她突然提出让娇娘拿出一万两银子,去找城中宝隆斋的王掌柜买下那块镇店之宝双璃纹玉璧,说是这块玉璧能治自己的怪病。且不说玉能治病娇娘没听说过,单听说要拿出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她就不干了。媚儿两年来是为醉梦楼赚了不少银子,可是当年起盖白兰苑花费不少,娇娘又宠媚姑娘,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还专门另买了两个小丫头贴身伺候,不比官员府中的大家闺秀差。现今十两银子可以在城郊置办一亩地,三两银子够普通人家一个月吃喝,一万两银子只买块玉,娇娘打心底不同意,只当媚姑娘是急病乱语。

“我的儿,别是急糊涂了,赶紧再寻郎中配药是正经,买玉一事,不急在当前。”当时娇娘这样劝道。

全身上下包裹得只露出两眼的媚姑娘只是摇头:“阿娘你不知道,如今我已知道病根所在,只有这块玉璧能救我。阿娘莫要心疼银子,我的贴己还有首饰能值几百两,剩下的就当阿娘疼媚儿,先借给我渡难关。”

“莫要说娘拿不出这么多银子,那玉璧根本也不值一万两,世人都知王掌柜自得到那玉璧,视为镇店之宝,十分珍爱,有人欲重金购买,王掌柜不肯出卖,才哄抬出的价格。”

媚姑娘跺脚发狠道:“阿娘莫说了,媚儿两年中挣下的钱也有万两了,除了每月五两银子姐妹都有的脂粉钱,我从未多问娘要一文钱。媚儿现在十八岁,还可以再为醉梦楼挣十年银子,今年若是再能夺得花魁,定是身价倍涨,不愁还不起娘一万两!”

“我儿说的什么话,没得叫娘伤心。这两年虽说你明面上和姐们一样,私下里娘没少为你操心,吃的用的戴的全是不顶尖的不要,时令鲜果当季鲜花是天天供应,姐妹们是两人一个丫头,为娘单单为你一人配两个使唤,客人是多,但你定下来规矩,那老的丑的只能在苑外隔帘听你清弹一首,这番下来,娘为你也得罪过许多人~~~”

媚姑娘听娇娘这么一一算来,心知她是借机抱怨,也顾不了,说:“娘帮我这次,以后客人由娘来带媚儿挑,只求早日付清玉壁的银子。”

娇娘闻言,有喜有忧,喜的是早就看着有钱的老儿被媚姑娘拒之千里,心中惋惜却不敢过于抱怨,现在媚儿放出话来,那往后的客人定是现在几倍多;忧的是真要是拿出一万两,心里可不是一般的疼,这皮肤病也不知能否根治,别大笔银子投进去,最后如花似玉的姑娘不中用了,银子也白花了,这才是人财两空,鸡飞蛋打。

当下娇娘也不立即松口,只是道:“媚儿先将养着,这一大笔银子也不是说拿就能拿出来的,且容娘来筹备,你也放宽心,说不定几场春雨后,天气滋润了,这怪病也好了。”

媚姑娘见她有所松动,也不好再逼,加上身上瘙痒难耐,顾不得再多言,胡乱点点头,自上楼叫小乔打水,躲在帐后脱去如今穿在身上,都显得格外粗糙刺人的昂贵绸缎襦裙,不敢全身进水,只能用柔软纱布蘸水,轻轻湿身解痒。

等到第二天,媚儿见娇娘还未行动筹钱,心中气闷,可苦于实在无法出门见人,只能将自己关在房里抗议,暗自发狠。娇娘拍过几次门,回回都不搭理,今天更是过份,直接摔东西了。

谢老三说了花魁大赛,让娇娘思量了大半天。到了下午,娇娘终于还是去挖出了藏在卧房墙角的五千两养老钱,又从账上提出三千两,配上自己的一些头面,挽个包裹,带着谢老三去宝隆斋了。

黄昏时分,娇娘回到醉梦楼,脸色比哭还难看,谢老三跟在后面,手里的包裹换成了一个暗色的红木方盒。

娇娘吩咐谢老三:“你去给媚儿送去,唉,我和王掌柜说多了,现在都嗓子疼~~~”

谢老三刚才还见娇娘巧舌如簧精神十足的和王掌柜压价,口齿伶俐不见有何不妥,心知她嗓子疼是假,心口疼是真的,不敢多说,小心翼翼的捧着盒子上楼了。

“媚姑娘,玉壁买回来了~~”

房门呼的打开了,媚姑娘飞快双手抢过红木盒,紧紧抱在怀里。

“媚姑娘,娇娘真是疼你啊,把手头的银子全拿出来了,就差没卖掉咱们醉梦楼了!”

“娘带媚儿的好,媚儿不会忘。”媚姑娘头脸全用纱包着,看不出表情,但双眼发光,声音兴奋,可见心里高兴的很。

“你心里有数就行,以后可要听娇娘的话,对客人不要太挑~~”

“知道知道,老三,你去备轿,我要出门。”媚姑娘顾不得再敷衍他,急急吩咐道。

“这都是晚饭时间了,姑娘你去哪里啊,”谢老三疑惑:“你还病者呢,别吹着风,有事让小乔去办吧。”

“我就是去治病啊”,媚儿边走边说,匆忙道:“别说了,去备轿,不用小乔小翠跟着,我自己去。”

“不叫人跟着?那我得和娇娘说一声。”

“好,你快点,我这就下楼。”

谢老三一溜小跑到娇娘房里,告诉娇娘媚儿要独自出门,还自作聪明的加了一句:“这个媚儿,别是抱着玉璧要跑了吧,八千两银子呢~~~”

娇娘沉吟了一下,说:“叫二虎兄弟俩抬轿送她去。”二虎和弟弟三猛是醉梦楼的护院,膀大腰圆,会些武艺,两个这样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看着一个娇滴滴的媚姑娘,应该不会有差错。

这边媚儿也来不及更换衣裙,就着一件浅蓝色家常棉丝宽松襦裙,戴好帷帽就在大门边等着轿子,见来抬轿的是二虎哥俩,也不多言,钻进轿子放下帘子,谢老三追过来问:“姑娘去哪家医馆?我好说与娇娘知道。”

“不去医馆,”媚儿头也不回道:“去寻香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