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5日,我们在网上看到了儿子表演街球的照片,还有街舞。而就在这天,晏紫对我说,我想好了,三个月时把修远接回家。
我像突然挨了一闷棍。。
太突然了。此前她没显露任何迹象。我和晏紫开始了争执,非常激烈。她坚持认为儿子已经转变好了,三个月时间足够了,再呆在那里纯属浪费时间。儿子不想复读就不复读,早点回家补课,越拖久越不利。当她将儿子的“随记”拿在手上向我证明这一切时,更是铁定。
我气昏了,失去理智地吼叫,她却丝毫不被撼动。我也有很多的道理,我也坚持,我也铁定。
不是总强调父亲对儿子教育的责任么,我要负起对儿子的责任!
5月5日一整天几乎都是在争执中度过。淮安总部网上今天刊登的一篇美文,让我更加意志坚定。
“黑 暗”中的美文 (二)
一路走来
吉宇新
一颗年少轻狂的心在这里变得温和,一颗憎恨无比的心在这里学会了感恩,一颗在外漂泊、四处流浪的心已找到了家,这个家就是淮安市徐向洋教育训练工作室。这里,能让我忘却那“撕屠砍杀”的世界,能将我带回来,拉回来……一个总分不清方向的我,已知道了路。
顶着炎炎烈日,中午抵达目的地时,看到一所极其简陋的小学,土黄色的屋顶,破旧不堪的椅子、课桌,还有被尘土覆盖的生字本,里面的字一笔一划,一丝不苟,勾勒出了他们心中的理想,就连那空隙之处也都写着算术……我惊呆了。当我躺在课桌上,望着那抹黄色的天花板时,我看到了带着“生命”的蜘蛛网,那些蜘蛛仿佛在炫耀它的美丽,可是在我看来,有何意义?不对,这是生命。这是蜘蛛的伟大。吐丝织网,仅仅只是织一张属于自己的网,证明自己生活着的网。当我看到蜘蛛网缠绕住那三盏灯时,灯就是灯,只能用来照明,可对它们而言,这三盏生命缠绕的照明灯是它们唯一能走的路,这条路有着生命的迹象,命运是改变不了的,可它们试图改变,是这三盏灯“照耀”着它们,使它们在黑暗中得到光明。想到这些,我自叹,想想自己曾经在美丽的校园做了些什么?
离开时,脑海中是椅子、课桌、生字本,还有那三盏照明灯……
进山东的第一天,一个庄稼地里,一个满脸皱纹的老爷爷蹲在地角里望着我们。我跑过去,把馒头递给他。带着感激,他的嘴角肌肉微微的颤动。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我霎那间被感动了。他用毕生的心血去养育那片庄稼,可其中又有多少坎坷辛苦不为人知。不知道这些,又怎会知道丰硕果实背后的辛酸。
队伍渐渐远离这片庄稼、离远了那双“眼睛”时,我的眼泪打湿了我的双眼,我把我的情感已深埋在那片庄稼地里了,永远……
没有想通的问题想通了。总是对一个问题早下结论的我,原以为自己落后了,就追不上了,导致自甘堕落,但想起那老爷爷,每天的努力换来的只是衣食,如果他因身世贫穷而自甘堕落,怎会有吃的食、穿的衣。
如果你在冬天就放弃了,你就会错过春天的盼望、夏天的美丽、秋天的收成。不要因为一个“季节”的痛苦就去毁掉其他季节的“喜悦”。不要因为一个“季节”的痛苦就对自己的人生早下结论。让我们每个人在走出工作室时定个目标,去忍耐,去坚守,去实现。
有朝一日的成功,将从这里开始。成功是一片浩瀚的大海,个人的付出是注入其中的那条大河。一个没有奋斗目标的人,终将不会成功,一个没有奋斗目标的国家,最终走向衰败。我是一个经历过“长征”的人,经历过磨砺的人,“长征”是我一生的转折点,我会把这个点看作一条直线,令其无限延伸,来谱写生命的诗章。
这次“长征”不是去走这条所谓的“路”,而是去留意这条路中的所见、所闻、所感,因为路走得再多也只是路,但在这条路中的事与物,能让你发现你的人生之路,发现你该走的路……
百天日记(67)
2007.5.6 星期天 晴
今天6点起床将换下的衣服洗了。上午写家信,这是我的第7封信了。写完后在饭堂看书、下棋。中饭后我在饭堂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声哨响,我们起立。
下午我们班到饭堂练坐姿。别的纵队在太阳下走队列,打军体拳,练体能,我们在室内坐着还是很幸福的。坐了大约一小时,这时给我们发零食,有糖、饼干、巧克力等,虽然不多,但这是第一次发零食,跟别人抢着吃还是另有一番风味的。后来我们班被叫去帮忙拾柴。
柴火房旁边就是澡堂,我们的任务是将柴拾入柴火房,并为在澡堂洗澡的学员烧锅炉。那些柴堆起来就像一座小山,我们刚开始根本不相信我们能把它们拾完。柴火房炉灰呛得人几乎无法呼吸,温度又高,离火炉稍微近一点都热得受不了。于是我们轮换着递,有时柴上的尖刺会划伤手,柴会砸到脚。搬了挺长时间,那小山似的柴还是那么多,我们都有点丧失信心了。我在想,外面的某一处一定会有人在干这种活,而且还是作为职业,整天整天的干,那是一种多么的苦累和无奈啊。干了2个小时,终于搬完了,看着伙房里小山似的柴,心里轻松了许多,这便是我们的劳动成果。在家我可从没干过这种的活,体验一次才知道其中的苦和累。
准确地说,儿子是搬柴码柴而不是拾柴。
为了让亲人分享儿子变化的喜悦,也为了能让儿子三个月回家,晏紫今天将儿子的全本“随记”复印后快件寄给了儿子的大舅。她希望借助大舅的力量。
我从今天开始认真阅读儿子的《工作室随记》。
“随记”的封面,有两行用括号括起来的英文,最下面写着“劳我筋骨,苦我心志,展我风采,立志成人”。
“随记”是4月15日大行军返回训练基地后开始写的,断断续续,一直写到5月2日,没有时间标注,只有长长短短的分行段落,字很小,写得密密麻麻。
“随记”文笔虽然逊于我所见到的那些美文,但每一行每个字都是从儿子的心灵深处流淌出来,读时常常令我动容。
至此我才知道,儿子在离家的两个多月里,除了睡觉,他竟片刻都没有停止思索。在紧张、劳累的间隙,除了每天写日记和每周写家信,他还悄悄地写出了6万字的文字。在最艰难、最黑暗的日子里,儿子用文字给自己的心打通了一条通向明亮的路,书写了一段珍贵的心灵史。他既没有辜负亲人,也没有辜负自己。他可以无愧地将此“随记”传世。
请随我一起慢慢阅读。
工作室随记(一)
昨日整理箱包,翻出了这个本子,突然决定写些东西,记录一下这段时间的经历,心情,也算是对这段不平凡的时光的纪念吧。2007.4.15
昨天整理箱包。当我把我的箱子拿出来的时候,一种特别的感觉涌上心头。握着箱子,却又感觉箱子不是我的,我拥有不了它。打开箱子,看到一件件熟悉的衣服,一股独特的家的香味扑面而来,如此亲切,如此久违。多想穿一穿,多想用一用啊,可惜暂时不行了。行军一月余,感觉人成熟了好多,感觉离家有一年之隔。也难怪,第一次这么长时间且以这种方式离家,难免多情。一下子家的感觉涌来,险些涌出泪来,我何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无奈地关上箱包,放回库房。这之前,我偶然发现箱底的寒假作业,就拿了出来,想空闲时候看看。看到里面好多熟悉的、不熟悉的的题目,一种想要做做的冲动袭来,可惜大部分都不会。原来会做题也是一种幸福啊。当时就想,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补补文化课。这种冲动为什么以前很少有呢?多么奇妙。想到掉了那么多课,心一阵绞痛。好想回去,太想回去。下午组织打篮球,一场球下来,我已经快不会打了,本以为打球能暂时缓解一下心情,可好像并没有达到效果。原来每天曾坚持练几个小时的球,竟会这般轻易地垮下来,我付出许多而换来的球技,会因为这几个月的空白荒废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忘记过人的技巧,忘记投篮的感觉,真是一种折磨啊。为打球,我偏执地丢掉太多,若连篮球也丢了,我还有什么呢?
大行军回来好几天了,现在想起来,那经历真的很奇妙。我的心态真正开始发生变化,也是从行军开始的。
百天日记 (68)
2007.5.7 星期一 晴
早饭先进行了一小时的站桩训练,然后练习军体拳。好长时间没打了,打起来都感觉很累了。
下午悬空站桩1小时。我们在一处小树林的台阶上进行这项训练,一些小虫子一直在身边飞来飞去,有时会停在脸上、手上、腿上,很惹人烦。现在对我们来说,一小时的悬空站桩真的是小意思了。休息后进行体能训练。首先在坡上进行折返跑,一趟下来,好累好累。紧接着又进行蛙跳和鸭子摆步的折返,我由于动作不到位,又被罚做一趟。我开始觉得头有些晕了,眼睛冒金星。接着我们又绕着坡跑步,跳台阶,跑了四趟,完后脚都软了,不停地抖。集合后进行了100多个深蹲,很累。
今天是一位学员的生日,杜哥买了个大蛋糕和一些零食,我们也沾了光,吃了个饱。我想起我在这里过生日的情形,连奶油都吃得干干净净,不平凡,很难忘。
因为新学员把宿舍住满了,行军归来后的老学员只能仍然睡大车。
三纵学员每天早上集合出操是有时间限制的,最后一个若迟到多次是要挨戒尺的。儿子爱睡懒觉,起早床对他是件最痛苦的事,为此,他没少挨戒尺。
这篇日记里,儿子写到自己训练时练得头发晕眼冒金星,他可是长期打篮球的强健体质,都累成这样,可以想见训练之苦累。而其他那些平时不爱运动的孩子呢?
从今天起,我开始为装修新房奔波,同时还要应对晏紫坚决接回儿子的强硬。
工作室随记(二)
我还记得2月25号那恶梦般的夜晚,我莫名其妙地被放在了这里。当我颤抖地读了父母留给我的信时,我才明白怎么回事,可惜已经晚了。我当时幻想能和父母打一次电话,让父母回心转意,可事实证明这种想法是幼稚的,这里几乎可以说是与外界隔绝的。于是我被迫地开始了在这里的生活。
这所学校进行的科目没有文化课,全是军事化训练,他们的教育被叫作惩戒教育,顾名思义,就是以武力作为后盾的教育,正因为这样,才能管住那么多调皮的孩子。这所学校的意义在于,让你接受最严格的训练,体验最艰苦的生活,从而让你思考,让你感悟,让你改变。这只是希望而已,能否成熟,主要看自己的悟性了,学校只是借给你这种环境、这种条件罢了,这是我的理解。我认为,这段时间对我帮助很大。
惩戒教育,武力的教育,在这里管带打人是合法的。其实据我了解,很多时候,很多管带使用武力的目的并不是出于教育,而是发泄,甚至是一种炫耀,炫耀自己有这种可以随意打人的权力,毕竟这里的管带都只有20岁左右,年轻气旺。我认为很多管带随性打骂学生,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违背了真正的目的了。我25日夜晚刚来时就被“警告”了,我觉得那完全是一种嫉妒,一种找茬的性质,我完全是被迫屈服于武力,这种情况下,只好忍。但这也成为了我心中的一块阴影,标志着我在这里无法像有些人一样,安下心来,乐观地接受训练,在艰苦中找乐。
我无法像有些人那样,挨踢挨打后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在我看来,这么大的人,都快要成年了,这样挨打可以说是一种耻辱,这种感觉一直压在心上,无法移走。不知父母是怎样想的,只是觉得这是单纯的挨几脚挨几耳光挨几拳,单纯的教育手段吗?其实很多带有侮辱性质的打骂完全可以避免,这只是使一些管带获得满足感罢了。也许外人不相信,可这么长时间亲眼所见,也不会瞎说。就当作是对自己的忍耐力,对心理承受力的一种考验、一种磨练吧。
从来时开始,我就日思夜想回家。那几天多么想找父母谈一谈,让他们回心转意。内心焦急,烦躁,苦恼,坐立不安,什么叫作“热锅上的蚂蚁”,终于有所体会。
我已经忘了那天夜里是怎么熬到天亮的了。夜晚和人挤一张床睡,辗转无眠。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感,孤独感,甚至少有的恐惧感一直笼罩着我。那天晚上我多次可笑地幻想这是场梦,这不是真的,多幼稚。可人在突然遇到这种情况时真的会冒出这种傻的想法。几分钟之内,就突然与外界隔绝了,这一隔根本不知是多长,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心里根本没有底,那种感觉就像周围的事物瞬间消失了,漆黑一片,多么骇人,多么无助。好在我个人心理素质还不错,并未流下一滴泪。
周围的一切那么陌生,那么让人压抑,我无法接受,换作别人也一样。至今,我已经看到好多比我后来的学员和我当初同样的情形了。第二天,我比较了解了这里的生活,一切行为都被约束,一切的事都被强迫地做,身上的东西都要被收走。这里的孩子剃了整齐的平头,每天训练、干活等。当时,站到队伍里的那一刻,我如此地不愿自己融入这个团体,如此地排斥其他的人。我觉得我和他们不一样。在我那时看来,他们就像乡下的傻子一样。据我所知,每个新生刚开始来时,在外人看来也都会有这样的感觉。那天我和其他人一起集合、吃饭等,极不适应,我认为我根本不属于这里,我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后来,我终究还是融入了,尽管是被迫的。
读到这里,我似乎又有些理解晏紫了。我还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儿子的这段“随记”也是写给陈锋校长看的,虽然我能以宽容的心态来理解“择差教育”这个“新生事物”以及难以避免的偏差,但既为徐向洋工作室的分支,则应学得真经,得其精髓。我十分赞同儿子的这段话:其实很多带有侮辱性质的打骂完全可以避免。
2009年5 月,陈锋获湖北省“五四”青年奖章,我与他有过一次通话,他告诉我,学校现在“不许教员动孩子一根汗毛”。至于是否取消戒尺及总体教育效果如何,我没有细问。不问,是我认为其“效果”是需要一段较长的时间用孩子的转变程度与具体数据来证实证明的。这实在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
百天日记(69)
2007.5.8 星期二 阴
今天5:40起床绕校外一块地方跑了一圈,大概有3公里,跑下来感觉很舒服。这是我们第一次在校外出操。
饭后把换下的衣服洗了晾晒起来。集合后首先站桩一小时。这基本上是每天的必修课了,这一小时的训练,我们已经可以毫无问题地坚持下来了。休息后进行军体拳训练,我们可以打得有模有样了,跺脚、打拳都很整齐很有气势。
下午集合后吃了一个雪糕,好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吃雪糕,难得,是绿豆雪糕。后因下雨,到饭堂学习关于西点军校的知识。学习了西点的22条军规后,我深有感触。说是军规,其实许多读起来并不像规定,更像是一种做人的准则,比如“受人欢迎”、“只有第一”、“全力以赴”等。其中一条“为自己奋斗”,这条深得我心。生活中只有时刻为自己奋斗才能享受到乐趣。完后看了太极拳碟子,太极有24式,这是经过简化的,一遍打下来估计有些困难。我们以后会学的,一定很磨练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