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一个孩子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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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上帝”开门(2)

2006年我们部队到达泰山脚下,小孩子们喊我们要征服泰山什么的,我马上在网上给他们发信:孩子们,不要去征服大山,不要去征服江河,征服了自己,大山为你撑腰,江河为你欢唱;不要与天斗,不要与地斗,不要与父母亲斗,要与自己的不良情绪和不良欲望斗,控制力是永恒的美德!

有一次部队去延安,路过一个商场时,孩子们将里面能吃的东西几乎“洗劫”一空,部队离开时,商场一片狼藉,像“扫荡”过一般,惨不忍睹啊。十多天后,部队从延安返回,又路过那个商场,孩子们全都进去了,离开时,商场的环境、地面完全没有大部队进入的迹象。商场的职工和当地的老百姓于是发出这样的感慨:来时一群土匪帮,回时变成共产党。只有十多天哪,怎么会有这么惊人的变化?孩子们受教育了,有感触了,有对比了,感悟了,反省了,开始自我控制自我教育了。

我们现在不但拥有淮安总部,在离淮安80公里的沐阳花卉第一乡新河镇,我们还拥有充满绿色的半园教育训练区。我们又提高了生活保姆、精神保姆、文化保姆的物质待遇,孩子们在我们这样的三重身份的“保姆”的“管带”下,进入了有效地与普通学校接轨的文化学习的氛围。我们的板块教学法,很独特的。四年级的学生数学为什么突然不好了,应用题、文字题、追击问题、种树问题、快慢问题来了。我们把关于种树的问题讲透,让学生透到精到学生主动问老师还有没有种树问题了,我们再讲追击问题,就把这几个板块讲透了,哪怕智力差一点,背,他也背会了。他会了就有信心,有信心他就不畏难,不畏难就有兴趣。还有还课制,一个人会是浅层次的,你把老师教给我的能讲给两个三个人听懂,想尽办法让你的朋友同学懂,那你是真懂了。上课时一个个过关,今天讲不完明天讲,直到每个人敢举手把它讲出来。讲出来后他已经融会贯通了。讲的过程中已经自信倍增,他的语言得到了锻炼,他的心理得到了锻炼。一堂课解决问题,下堂课就快了。我们不考核老师教了多少,我们考核学生掌握了多少。死死地抓课堂,抓教学,你就赢了。

如同徐向洋说自己冥冥中肩负了历史使命一样,冥冥中,我感觉有一种力量在帮我,帮我们的儿子,帮我们的家庭,这力量,我毋宁说它是上帝。

我没有天主、基督的宗教信仰,但我来宜昌乡下这段时间,黄大姐和杨小妹两位农妇频繁地劝我信奉上帝。黄大姐还拿来一本《圣经》,让我背颂路加福音11章2—4节对上帝的祷告词,我还真背得滚瓜烂熟。就在2007年元月19号上午,杨小妹还来做“义工”。我自然一时难以接受有神信仰,另一潜在心理,似乎是更难接受两个农妇就改变了一个文化人几十年无神信仰这样一个事实。杨小妹见我刀枪不入,便打了个比喻:你是作家,有一肚子文化,这些文化就像水,你人就像一只杯子,水已经把杯子灌满了,再加进一点都难,所以你不像很多没什么文化的人那样容易接受神。她的话使我突然想到曾经看过的一个“空杯理论”,又让我立刻联想到我的儿子。儿子和我不一样,他还是个孩子,不是一只满水的杯子。

要趁儿子还是“空杯”的时候!

看完《新闻调查》的当晚,我给晏紫打了电话,简述了节目内容,让她注意看第二天的节目重播。我不能对她说更多,我知道这对她很难。但她没有看重播。

第二天一起床,我就往淮安打电话。电话一直占线,从23日打到25日。急切之际,我让当年的老队长的儿子颜名华去原公社仓屋塝小学上网查询,他是该校的老师。

26日傍晚,颜名华手拿两张纸站到我面前。我接过一看,分明发现我的眼睛有了透视功能,能看到全身的血迅速向心脏聚拢。徐向洋教育训练工作室在全国仅设有两个直属分支,一个是石家庄的华北营纵队,一个,是近在咫尺的湖北宜昌三峡纵队。再看地址,就在夷陵区小溪塔镇的虾子沟,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第二天一早,颜名达和我一起坐头班车赶到小溪塔,找到了宜昌“三纵”,见到了“三纵”总指挥陈锋。

一进大门,水泥操场上全是身穿迷彩服的男女学生,有的在站桩,有的在队列训练,有的在铺在地面的凉席上反复折叠被子练习打背包。办公楼对面的三层楼宿舍,走廊和窗户全被铁栏封死。孩子们对每一个进入大门的陌生人都投以特别关注的目光,我从他们的目光中看到了惊警与新奇,期盼与忧郁,突如其来的惶恐不安,受伤幼鹿般的无辜和无奈,装出的世故与掩饰不住的天真……操场上停着几辆行军大车,车身两边写着相同的内容:一千公里定人生,人生必须这一课。标语或谓口号的内容我已知晓,凡来受训的孩子,必有一次不少于一千公里的连续行军(行走),这是工作室的重要内容之一。四四方方的操场,像一个无“王”之国,活动在里面的个个曾是家中之王,如今只是一个普通之人,这情形不禁让人联想到一个象形表意的字。

工作室只收16岁以下的在校学生,儿子距此年限只差两个月。训练时间原则上要求一年,各种费用平均算下来一月为3000元,一年3.6万元。实际上很少有家长让孩子受训一年,一般是半年,也有不少是三个月的。我为儿子设想的是半年,贯穿高一下学期,回家后的九月份复读高一,费用1.8万元。咨询中得知,三纵的孩子不少是父母带他们到三峡旅游然后“带”进来的,父母明知这种手段不光彩,可是不这样又万难使孩子主动、自愿来这里。陈锋给我讲了这么一件事:一位公司总经理对儿子说了送他到三纵的事,儿子当时就抓起玻璃烟缸将对面的液晶电视屏砸了个粉碎。老总父亲不罢休,有天将两颗安眠药轧成粉末放进儿子的饮料里,谁知电脑上的儿子毫无困意,“游戏”到天明。又一天,父亲一口气往饮料瓶里放了7颗安眠药粉,儿子终于睡着了。早有准备的父亲立即让一帮男性亲戚将儿子手脚捆绑塞进汽车。松绑后儿子中途醒来,用脚踹碎了车窗玻璃,但终究抗不过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听到这里,我人都痴了。

还有一个我心惴惴不安的“戒尺”。陈锋说:老徐(徐向洋)说,战争是政治的最高形式,惩戒教育是教育的终极手段(大意),没有惩戒的教育是不完整的教育。但戒尺也不是乱打的,老徐的惩戒原则是不犯错误决不惩戒,犯了错误未必惩戒,屡教不改坚决惩戒。

我依稀记得,前苏联一位教育家曾说过惩戒教育不可或缺的话,徐向洋是将之拿来,然后“因地制宜”推向极端。

两难是人的常态,人总是不断地面临选择,作出决定,或正确,或不正确,或暂时正确最终错误,或暂时错误最终正确。

陈锋说的另一件事更是令我震惊。一位父亲将儿子送到三纵后对陈锋说:陈总,他要不服管教,你们把他往死里打,打死我负责!我和你立生死文书!

这让我立刻想到我的朋友黄道坤对我说过的一件事。黄道坤在武汉市某中学做了多年的政教工作,有一次,一位父亲当着他的面指着自己的“问题”女儿咆哮:“我恨不得找个街上的男人来强暴你!”女孩满含屈辱悲愤的眼泪,哽无一语。

天哪,这也是父亲!

徐向洋后来也向我讲过一个男孩,他的母亲找了他几天几夜,有天半夜终于在一家网吧里找到了他。母亲求儿子跟她回家,只差跪下。儿子不回,母亲说你不回我就在这门口坐一夜。儿子说那你就坐一夜吧,说完转身往网吧里走。无告、无奈的母亲急了,说,儿子啊,这深更半夜,漆黑一团,妈妈害怕呀,你就不怕……不怕妈妈被坏人强暴了?儿子这时停住脚步,转身看了母亲一眼,说,能被坏人强暴,说明你还有几分姿色。

天哪,这也是儿子!这样的儿子,这样的90后,这样的话语,真叫人万箭穿心!纵是天才作家,也虚构不出这样的人物这样的语言!我们的家庭教育怎么走到了如此绝境?父子关系父女关系,母子关系母女关系,为何罔顾亲情,人伦颠覆,恶化到如此的地步!

离开三纵后,我赶紧到小溪塔街上上网。网上很热闹,几乎是一边倒,都是看了《新闻调查》后的赞同、支持,比较有代表性的是如下评论:

?很遗憾,这样的学校太少了。徐先生应在实践的基础上尽可能在全国全面推广。

?我也是一名教师,很想加入这样的团队,如果广州有这样的学校就好了。

也有反对的,也有对徐向洋进行人身攻击的(显然是网上滥民的作为),但比例很小。极端的骂是将其比为德国纳粹,指该校为日本法西斯的劳工集中营和战犯营。有些批评很情绪化,占据道德高度乱棒加身,明显缺乏学理的分析与探讨,实不足取。我思量,反对者要么是孩子或本身就是“问题孩子”,要么是家中没有“问题孩子”的家长或成人。

2月18日过春节,春节一过儿子就要开学了。2月8日上午,我提前返回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