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白话聊斋故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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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鸽异

鸽子的种类繁多,晋地有坤星,鲁地有鹤秀,黔地有腋蝶,梁地有翻跳,越地有诸尖,都是奇异的品种。还有靴头、点子、大白、黑石、夫妇雀、花狗眼之类,真是不可胜数,只有喜好鸽子的人,才能一一地分辨,认出是什么品种。

山东邹平县的张公子,就很喜欢养鸽子,养鸽子成了他的癖好,按照《鸽经》寻找各种品种,想把各类珍贵的品种都找来蓄养。

他养鸽子,真是爱如珍宝,就像喂养婴儿一般,冷的时候,就给笼子放上粉甘草保暖,热的时候就放上盐粒。鸽子关在家里,老喜欢睡去,睡得太多了,有一些得了麻痹症死了。

张公子在广陵卖得,用十两钱买得一只体型较小,喜欢走动的鸽子,把它放在地上,它来回走个不停,需要人看着它,不然怕它走丢了。张公子在夜晚,就把它放到群鸽之中,让它去惊醒,可以避免麻痹之症,便给他它取了名儿,叫“夜游”。

齐鲁之地,养鸽子的人,哪能和张公子相比,张公子也以此自诩,常在人前夸耀,洋洋自得。

一天傍晚,他正在书斋独坐,忽然又一个白衣少年叩门进去。张公子一看,也不认识,就问他:“阁下何人,在下未曾识得,深夜相仿,不知有何事?”少年道:“漂泊之人,没必要告诉别人自己是谁。我听说你蓄养有很多鸽子,这也是我平时的喜好,能否让我见识一下。”

庄公子见他是仰慕自己,来看自己所养的鸽子,便得意起来,对养鸽子的门道,说得头头是道,

便把少年带到养鸽的地方,把所有的鸽子都放出来,让少年看,果真是五色俱全,如彩锦一般艳丽。少年笑着道:“传言果然没错,公子真是喜好鸽子。我也带有一两只,你可愿意观赏?”

张公子听说他有鸽子,便来了兴趣,少年道:“请跟我来。”张公子便跟着少年去了,夜色迷蒙,旷野萧索,张公子在心里有些疑虑害怕起来。

少年指着远处道:“请跟我来,我的住处就在不远处。”张公子跟着他又走了几步,便见到了一座道院,仅仅有两根柱子撑在前面,少年就拉着张公子进去,里面昏暗没有灯火。

少年站在庭院中,口中学着鸽子的叫声。忽然有两只鸽子出来,形状跟一般的鸽子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全身的毛都是纯白色的,飞到屋梁边,两只鸽子一边扑打,一边鸣叫,十分有趣。少年向它们挥了挥手,两只鸽子,就煽动着翅膀离去了。

少年又聚合嘴唇,叫了两声,又有两只一大一小的鸽子飞来,大的有野鸭那么大,小的只有拳头大小,飞落在台阶上,学着仙鹤起舞,大的伸长脖子站立,把羽翼张开,像两两扇屏风,在那里婉转鸣叫,像是在指引小的,小的上下飞跃鸣叫,时而在它的头顶,羽翼翩翩,像燕子停落在蒲叶,叫声清脆,如笛箫幽咽,大的伸长脖子,不敢动。叫声越来越急促,渐渐地变得深沉起来,两只相互配合,叫声抑扬顿挫,非常有节奏,符合节拍。接着,小的又飞起来,大的旋转跳跃,引导呼叫着小的。

张公子真是嘉叹不已,不觉望洋兴叹,觉得自己养的哪比得上少年这几只。于是,向少年作揖,道:“实在是好鸽啊,我养了那么多,也找不出这么好的,真是自愧不如。”接着又道:“不知公子能否割爱,把这鸽子送给我。”少年道:“公子家佳鸽甚多,我这几只,实在让你见笑,不好意让你带去。”

张公子又极力乞求,少年才把呵那两只鸽子退去,然后,又像前面一样,学着鸽子叫了几下,便又有两只白色的鸽子飞来,少年用手托着它们,对张公子道:“如不嫌弃,用这两只聊以搪塞,如何?”

张公子接过来细细观看,眼睛在月色的掩映下,呈现出琥珀色,并且晶莹透亮,其中的黑眼珠圆圆的的如花椒内的黑子,张公子打开它的翅膀来看,肋骨处也是晶莹透亮,里面的肝脏心腹历历可数。

张公子觉得那真是奇异的品种,看几下哪能满足,便千言万语,向少年所求。少年道:“我还有两种没有献上,现今不敢再拿出来让你观看了。”

张公子正在和少年谈论,他的家人便打着火把找来了。张公子回头看那少年,已化为了一只大白鸽,飞入云霄走了。又见刚才的道院也不见了,只有一座小小的坟墓,旁边种着两株柏树。

张公子便和家人抱着鸽子,骇叹而归。拿到家,试着让它们飞舞,虽然,不能像少年那样随意指导它们,然而,人世实在难以找到那么好的,张公子便十分的爱惜。

过了两年,那两只鸽子繁衍了三对,三只雄鸽和三只雌鸽,亲戚好友来向他讨要,他也舍不得给人。

某公是张公子父亲同辈,是位大官人,一天见了张公子,问道:“你蓄养了多少鸽子?”张公子唯唯而退,认为某公也喜好鸽子,想把自己爱惜的鸽子送给他实在是舍不得,又想:长辈求取,不好违背。可又不敢那拿平常的鸽子去应付,就从那三对之中选了一对拿去送给他,自认为送那两只鸽子给他,比送一千钱还贵重。

过了一段,张公子又见到了某公,某公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好像很感谢他的样子,然而一句也没提鸽子的事,也没有一句酬谢的话。

张公子见他不说,没把自己送鸽子的事放在心上,按捺不住,便问某公道:“我送给你的鸽子还好吧!”某公答道:“好,肉肥味美,还不错。”张公子惊讶地道:“你把它们煮来吃了?”“嗯”张公子大吃一惊,道:“这不是平常的鸽子,乃俗话所说的‘鞑靼’啊!非常难找的。”某公回想了一下,道:“味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啊!”张公子无可奈何,摇头叹惜,觉得十分可惜。

到了夜里,张公子便梦到少年来责备他,道:“我以为你能爱惜他们,因此才把子孙托付给你,为何要明珠暗投,送给那些不是知音之人,以致遭受杀害,惨死在油锅之中,现今我要带着儿辈们去了。”说完,化作了一只白鸽,那几只白鸽也跟着,鸣叫着飞走了。

天亮了,张公子起来一看,果然那几只白鸽都飞走了,心里感到十分的遗憾。于是,就把剩下自己所养的鸽子,分赠给那些知交,喜好养鸽 人,几天就把那些鸽子送人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