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凌乱,为什么司安要时时避开我?牧枫告诉说,因为公务关系,司安将被派往英国,这段期间,他会留在洛维尔学院。
金色的栏杆,圆形的小餐桌,红叶似火的枫林,是我们上次单独用餐的地方,可是,司安呢?他去了哪里?他不和我们一起用餐吗?
为我拉开呈立体流线形,拥有柔软真皮坐垫的枫红椅子,他优雅地做出请的手势后,在另一侧,我的对面坐下,眸子专注凝视着我,一刻也不曾离开。
回避着他的眼神,我的心跳有些不稳,如此优秀迷人的深情王子,任何女生也无法拒绝吧?我只是平凡的丫头,也无法避免,并承认被他吸引,甚至喜欢他的注视与关怀,尤其在如此浪漫的景致中,更已沉醉。
然而,我还是保持着心防中的清醒,向四周寻了寻,不解地问:“怎么,只有我们两个人吃饭?司安呢,他不和我们一起吗?”
“司安……”他看向我,温和的目光中带上一抹探究,喃喃念叨两遍,唇边的笑容有些恍惚:“我的大哥,可真幸运,鱼宛……”
他不着边际的话,让我心中微微诧异,轻轻嗯了声,想着司安究竟在哪,不回来吃饭吗?
唇边溢出丝似叹息的笑意,他突然带着困惑,期待地说:“可不可以,不要再称我为少爷?如果,你能像称呼我大哥一样,称我牧枫,或者枫……我会为此很高兴。”
“当然可以。”我抬眼看他,怎么了?和平常好像不大一样,失魂落魄般。
不过,既然他喜欢听被称为牧枫,或者枫,这个让我感觉亲切怪异,但尚能接受的称呼,那么,只要他高兴,就随他的意吧!
“牧枫——”在舌尖润了润,心中试过两次后,我自然地唤出了口,向他笑了笑。
他的眸中闪过一片错愣,随而转由欣喜,渐渐变成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的深思神情,最后终于平复下来,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去,取过叉子开始吃饭。
“怎么了?”我看着他不解地问。不是他说,这样称呼,就会高兴吗?可他,现在却好像不是这样,似乎还有点失落。
为什么呢?
“这次,我在洛维尔呆的时间比较长。”他用白色丝织方巾擦了下优雅的淡红唇,缓缓地开口说,声音平静得像未经微风拂起波澜的湖水,漾着一抹遥远的淡淡笑意。
我将小勺搁置在银白如玉的盘中,静静地看着他。
虽然才接触几次,但已基本摸清他的性格,温文尔雅,如果想说什么事,会告诉我,并不需要多话去问。
“所以,洛维尔学院的事,会由我来打理一阵。”天色已渐暗下来,他如水晶湛蓝的眸子锁住我,闪过忧虑:“我大哥,因为公务需要,将被派去英国,至于时间多久,可能要根据实际情况定。”
“去英国吗?”我喃喃自语,也就是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司安。
去英国做什么呢?想起半学期以来,都是司安在帮助我,照顾我奶奶,还接送我上下学,心中不由既是不舍,又是感慨。
牧枫的神色有丝怪异,良久,轻声笑了笑,悠悠开口:“舍不得我大哥吗?放心,他被派去英国的另一所学校,半年回洛维尔一次。所以,你以后,能见到他的机会还很多。”
“是吗?”我有些怅然,心不在焉地看向隐入暮色中的枫林。
沉寂得似一个落寞的少年,孤单而萧瑟地静立着,似思考,又似在回忆着什么,就像司安,永远冰冷的神情,将人拒之于外,他,有快乐的时候吗?
眼前儒雅,风采迷人的司安,却又如此温情,与他正好相反,与人相处时,像一阵清风,拂进心灵深处,令人不由自主想亲近与沉迷。
为什么两兄弟,有这么大的区别?性格,总是奇异而变幻多端吧?冰块与清风,相同环境下成长的孩子,却是这么令人不可思议。
“在想什么?”他的唇畔浮起一丝淡笑,带着些许苦涩,将我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
转过视线,正好对上他凝视的眸子。只见他微怔了怔,接而似风般细碎地笑起来,慢慢将目光错了开去,似乎透过了我,看向远方,也许是沉暗的天际。
我没有说话,看着他迷人柔和,似梦般不真实,令人挪不开眼的五官,脑海中又浮出另一张俊美而冰冷的面孔,正不发一言地盯着我,沉静得黑色的海水,让我的心微震。
两人间的气氛,似乎也像那眸子,没有说话,却像有千言万语,浸透在默然之中。他看着前方,我从他俊逸的面孔上掠过,低下了眼,各自想着心事。
“你搬来这里住,好吗?”他突然开口,我抬起头,与他的视线再次相触,避开。
只听他又是如风淡笑,再次带着期待问:“好吗?这段时间,让我来照顾你,不想看到你,再受他人恶意中伤。也好……专心学习。”
他晶亮的目光紧紧盯着我,言语极是恳切,又十分委婉,小心翼翼地似乎怕我拒绝他。虽然想说抱歉,但是,思及上次他受伤的神情,与司安的话,涌到唇边的话,咽了咽,改成:“让我再考虑一下,可以吗?”
他的眸中掠过了一丝失望,却还是笑着,轻松而温和地说:“好,你再想想。下礼拜一,给我答复,行吗?”
我点了点头,避开他的眼,看向别墅那静谧的大门:“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要不,室友还得担心。”
他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却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站起身:“好,我送你。”
我犹豫了半晌,看着他执着,带着热切,却不确定的眸子,终于没能说一句话,沉默地随在他身后。
我们都没有说话,走出大门没多远,看到司安从小径上走了过来,我心中一喜,走上前招呼说:“司安,怎么刚才吃饭的时候,你不在?”
司安看了我一眼,神色淡淡的,只是点了点头。接而,又转向温和笑着,向他打招呼的牧枫,唇角紧抿,吐出三个字:“办好了。”
办好了?
我诧异看着他,以前,即使冰冷,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对我刻意冷淡,好像十分陌生,越过我身侧时,看也没看一眼,就径自朝别墅走去……
“他怎么了?”直到他冷漠的挺拔背影隐入大门后,我才失落地回头,喃喃地问。
夜色中,牧枫淡如清风的微笑看不分明,也似乎有丝轻叹溢出,没有说话。
我回到宿舍时,门没有关,略诧异地向左右看了看,走进去,却见到梦佳从床上跳下来,跑来拉住我的胳膊,满眼担忧之色:“你没事吧?”
向她摇了摇头,淡笑着说:“没事呢,别担心,没看我好好地站在这儿吗?怎么,你今晚没有出去?”顺手将门关上,倒了杯水拿在手中,坐到写字桌前,习惯性地抽出课本翻开,眼睛向章节内容扫去。
梦佳依然拉过我的手,撇了撇嘴,委屈又自责地说:“我还不是为了等你,今天可吓坏了,真怕要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我又不会游泳,不能下水救你,如果不是牧少爷来得快,我,我……小鱼儿,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和宁小淮比赛游泳,更不会溺水晕过去……”
“梦佳,我们是好朋友,是不是?”我握住她的手,真诚地说,她点了点头。
我笑了笑,轻松道:“那别说这些话了,我不是好好的,没事吗?以后,我再也不和她们比赛了,好不好?免得你担心,我也吃无谓苦头。你看,我现在可不是精神抖搂,健健康康在和你说话?好了,别自责了,我明白你的好意,过去的,就让它成为过去吧!”
她扑哧一声笑了,眼睛亮亮地看着我,似感动,又似开心地对我说:“小鱼儿,我觉得,经过这段日子接触和了解,我对你越来越崇拜,也越来越喜欢了!叫你小鱼儿,还真没错,游来游去,自由自在,优美的小鱼,可什么事也不往心里去,心态真好!”
“有吗?”我不自禁抚上微热的脸,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忽而了悟,哭笑不得:“梦佳,你这夸的,都像取笑了。对了,不说笑了,你冲凉去吧,我看会书,等会也早点睡觉。”边说,边转回头,埋向书里。
过了半天,却发现她期期艾艾坐在床沿没动,拉了拉我:“小鱼儿,说实话,我很羡慕你,今天牧少爷不知道有多紧张你呢。我们都看到,他衣服也没脱,就往游泳池里跳下去,湿绿渌的抱着你上了岸,一直往外边走。”
“是吗?”我抬头看着她,一直以为司安救的我,原来是他。
他什么也不顾,就那样跳下去吗?之后,将我一路抱回别墅,被很多人看见,不怕议论吗?我的脑际,似乎又缭绕起那抹淡淡的,似有若无的海洋香氛味。
很清新,也很迷人,如他本人一样优雅,有着令人难忘的气蕴。
“是呀,牧主席也是,他脸色铁青,好像要吃人一样,声音也冻得像块冰,问是谁出的主意,让到这里游泳,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当场就将那个管理员阿姨开除了,还有……”
她看了看我,似乎有些后怕:“方虹,当时也吓得脸都白了,被举报后,牧主席立即将她带去教务处,那脸色真吓人!方虹哭哭啼啼,听说,被扣了十个学分,还被记大过……”
“怎么,这么严重吗?”我疑惑地说,皱起了眉。
管理员阿姨也被开除了?如果她家境不好,不是会生活艰难吗?方虹,虽然有点过份,可是,处罚也太严重了吧?被载入档案后,会对升大学有很大影响呢。
怎么可以这样呢?
“当然。”梦佳垂下了眼:“洛维尔校规,向来严苛出名,何况是这么大的事。你又是牧少爷夫婚妻,私下比赛和溺水,可绝不容许呢!我们都受到了警告处罚。”
“警告?是我、你和宁小淮吗?还是,在场所有同学?”梦佳没有说话,垂头丧气的神情,令我不禁有些气息急促。
洛维尔校规,竟似古时连坐,只凡关联人等,一并要受处罚?这样就能很好约束同学,维持良好纪律与声誉吗?
“小鱼儿。”梦佳闷声说:“牧主席说,因为大家纵容比赛,知情不报,差点酿出大错,所以,才给我们记上警告。其实,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去比赛,不会出事了。”
“事情过去,就好了。”我安慰着她,心里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想着因为我,被开除的管理员阿姨,还有大家受到的处罚,只觉压抑得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