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洛维尔の幸福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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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伤逝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奶奶毫无生气的面孔,恍忽中轻轻触上去,冰凉沁入手骨,寒意往心中漫走。这是,相依为命的奶奶……

自从那天去看过爷爷、爸爸和妈妈以后,奶奶似乎变得日渐开朗起来,家里时常能听到她的笑声,而且,身体也日渐好起来,脸色红润不少。心脏病,也再没有发过了。

我渐渐放下心,一年在小心而又忙碌的学校生活中,飞快地逝去。

司安还是时常照料着奶奶,奶奶也将她认作了义子。只是,司安现在极少同我说话,每次见到,总是刻意避开,即使不能避开,也是冷漠以对。

我总觉得十分尴尬。可是,想努力改观现状,却又十分不易。因为,他现在已经将我关在了他的心门外。

似乎,任何女生也不能激起他的热情,融化他的心吧?所以,梦佳的一见钟情梦,注定要失望了。

这天,我正在学校和梦佳一起组织学生们给慈善协会作义捐,查点收罗的许多物品,放在书袋里的手机突然铃响起来。

“小鱼儿,电话。”梦佳向我扬了扬头,擦擦头上的汗水,笑眯眯说:“又是牧少爷回国,请你吃烛光晚餐吧?”

她嘻嘻笑着,不理会我的眼神。

也难怪,我的手机,除了奶奶、他和梦佳,几乎没人拨打。所以,每次只要被她听到,少不了被取笑一番。

然而,这次来电,却是陌生号码。

“鱼小姐,很久不见啊。”声音极为甜美,然而我却没有印象。似乎,语气有些怪异,并不像朋友问候,而像兴师问罪电话。

“没想到,鱼小姐现在贵人多忘事呢,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去年,我们还在physiciansIt Villa-NO.1见过两次面,不记得了吗?恩,第一次,是牧少爷将我训斥一顿;第二次,是我和司安乘机来英国。当然,还有一次,是在礼堂过道中。”她轻轻数来,好像数着芝麻绿豆,渐渐不耐中,却说得如此清晰。

我想起,她是当年恋着牧枫,而后离开洛维尔回英国的校园美女冷采菲。可是,她找我有什么事呢?难道,因为旧怨未泯吗?

她的确憎恨我吧,当然一心喜欢的人,却因为我而最终失去,连朋友都没做成。或许,在她心中,我早已成为她横刀夺爱的情敌了。

即使事实不是这样,可任我怎么解释,她也听不进吧?

于是,我抿了唇,没有做声,听她在那边发泄着:“鱼小姐,很健忘呀。可是,你知道吗?已经有了心爱的人,就不要再去抢其他人的心,好不好?为什么,你每次都要和我做对呢?哥哥和弟弟,都喜欢上了同一个女生,不可笑吗?”

她的气息变得急促:“而且,哥哥还是喜欢上弟弟的未婚妻,多么离奇荒诞,居然也会发生在你身上。你妄图勾引所有男人的心吗?为什么不去只爱着、喜欢着、忠诚着对待其中一个,而要两个都不放手呢?你不要再害司安,好不好?他为了你,不计较任何得失地帮你照顾奶奶,可你呢?却伤透了他的心。为什么这么狠心呢?知不知道,他有多可怜,在英国半夜睡着的时候,还叫你的名字。可我,是他爸爸同意了的未婚妻呀……”

未婚妻?司安?他的心意,原来我不愿承认的猜测,一直存在啊!可是,他为什么宁愿这样痛苦,也不告诉我,甚至没有提起过,冷采菲是他的未婚妻?司安,你这是何苦呢?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做?

项链,那条他妈妈留给他的碎钻项链,我怎么就没猜到,就是代表他心意的呢?可我,却没有拒绝。不行,今晚要和他说清楚,将项链还给他。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牧枫,也是知道他的事情吧?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起过呢?难道,真打算就让彼此这样生活着吗?我是该做决定的时候了。

扔下手机,我快步向社团门外走去,也不管梦佳在身后的呼喊:“出什么事了?”。

只一心想着,澄清这件事,不能再耽误彼此了。司安,你太傻了!可我,终是要对不住你一片心。

刚出大楼,就迎面遇见正皱紧眉头,似乎神色悲伤的司安,他走近来,拉住我的手边往黑色凯迪拉克走,边说:“刚才你的手机怎么打不通?”

上车后,拉动了引擎,他看向前方,略停了会,才嘶哑说:“你奶奶的病,今天早上发作了,可能不太好。医生已经去了,我赶来时,牧枫还守在那。”

不太好?我再也没听清他后面说的什么,只有这句话,在脑海中盘旋:不太好……

奶奶又发作了吗?愣住了几秒后,我反应过来,额上冒出冷汗,只觉凉意一阵一阵向背心袭去,虽然穿着厚毛衣和外套,却仍旧冷得打颤。

不可以,奶奶,你不可以有事……

车像一支离弦的箭,向校外冲出去,飞驰在高速公路上。

他正全神贯注开着车,码力不断加大,突兀如石的手,紧紧握住我越来越凉的手。

终于看到白墙院子,车刚停稳,我就拉开车门,朝院落奔了进去,司安紧紧跟在身后。

天空阴沉沉的,没有一片云,风似有似无吹着,一丝又一丝,拂在脸上,格外地凉。似乎,灌进了我的心里,寒意向四肢浸开。

又是一年泛黄了的瓜果,沉甸甸压在藤头,纹丝不动。

我猛地推开客厅的门,怦地一声响,在这寂静中,显得尤为清晰。

风,似乎也随着推开的门穿进客厅。窗上的风铃,叮叮铛铛凌乱响起来。

奶奶卧室的门虚掩着,我快步奔进去。

昏黄床灯的光线下,只依稀见到深红木床上,静静躺着奶奶瘦小的身体,盖在大棉花被下,悄无声息,像睡着一般。

牧枫坐在床边,静静握着她枯瘦的手,见我进来,只回头看了一眼,然而这一眼,充满了担忧与哀肃。继而仍旧低垂头,没说任何话。

走近了,奶奶毫无生气的脸,清晰而分明地映入眼内。

苍白的脸色,好像一张纸,皱纹是那样深刻,薄瘪的唇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笑。那曾慈爱的眉眼,此刻紧紧闭住,唯有眼角,凝了一点湿润的泪水。

“奶奶。”我轻唤她,绝望中带着巨大希望。

她只是睡着了,只是睡着了吧?

睡着了,所以,会像平时一样,醒来后对我笑,同我说话,是这样吗?

奶奶只是睡着了……

然而,无论喊多少遍,她还是那样躺着,神态安详平静。

奶奶,你不要丢下小宛,不要睡去呀!

我无声唤着,手抖着摸上她的脸。

冰凉,让我瑟缩了下。

然而,我却紧紧捂住,只希望将温暖传递给她,那样,她就可以醒来了……

奶奶,你不会丢下我,舍不得我的,就像我舍不得你一样,是吗?

奶奶,这辈子我们也不分开。分开了,你让小宛怎么办?

奶奶,你一直,一直是我的全部啊。

没有了你,无法想象以后,对我来说,没有你,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听你的话,不惹你生气和不高兴,只要奶奶,你不离开,不睡着,可以吗?

前天,您不是还叮嘱我,要加衣服吗?可现在,您的身体这么凉……

不要紧,我给您暖着,这样您就不会冷了。

我紧紧抱住奶奶的身体,心中的痛却像刀片在剜一样,无法抑止。

似乎,有人在拉我,而我却死命抱住了奶奶的身体不放开。

任谁,任谁也不能将我和奶奶分开!

奶奶不会丢下小宛的,她是在和我开玩笑呢,一会就会醒来……

我使劲贴着听她的心脉跳动,可却怎么也听不到,只有冰凉的气息袭来。

心,好像瞬间被掏空了,奶奶离开了,我便什么也没有了啊!

我以为会号陶大哭,可却发现,流不出一滴泪。只觉得头好重,胸口好闷,像挂了铅,只有刀片在心中绞着,剜着,痛得我没有了呼吸的力气。

我好怕,好怕失去奶奶……

有手搭上我的肩头,半拖半抱将我从床上拽起来,拥入怀中。

淡淡的海洋香氛飘入鼻际,我的悲伤无以复加,头一直痛着,直到痛得没有感觉。

双手只是紧紧,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前襟,泪水划下脸颊,再也止不住。

恍忽里,家中好像进来好多人,他们靠近奶奶,要将她抬走。

我又哭又喊说:“不要”,却不能挣脱紧拥住我的怀抱。

只能伤心欲绝地,看着他们将奶奶抬上车,然后自己也被抱进车内,来到火葬场中,亲眼看见奶奶被送进炼炉火化。

泪水一刻也没有停过。

清醒过后,牧枫将骨灰盒递来时,我犹豫着瑟缩了下,只觉心中有根弦砰地被拉断了。终于,失去奶奶了吗?骨灰盒,似乎沉重到无以复加,又似乎轻飘到无以复加,我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走出火葬场,任风飒飒吹着,额前凌乱的发丝一起一落。

家中每件物品,都有奶奶的痕迹。

我终日像个木偶,在各房中穿梭来回,用毛巾拭擦着水杯、汤锅,还有像框。好像唯有这样,才能消弥悲痛。也好像唯有这样,才能如奶奶还在世时,相依为命一般。

牧枫,只是沉默看着我,直到我再没什么可以擦洗。才强迫着去床上躺下,他则静静在身旁拥住我,让我在怀里蜷成一团,直至终于睡去。

似乎,只要睡着了,就再也见不着奶奶了。

我只有强迫着自己,去看蓝得发白的天空,去看院里的瓜果树。年年春季换上新种子,秋季就收获沉甸甸的果实。

深秋了,这些瓜果树马上也会变得光秃秃了吧?

自接过奶奶的骨灰盒,送入公墓那一刻,我的泪水就已经流完了,再也没有哭过。只有心,还在无声哭泣。

我好怕奶奶离开,也好怕,面对没有奶奶的人生。

只有每天思念,奶奶就好像还在身边,像从前一样吧?

“小宛。”

牧枫唤着我,声音依然那么温和。

“你一直坚强,你奶奶,她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沉迷悲痛。”牧枫似乎遥远说着,又似乎贴在耳旁,一字一字,清晰落入耳内。

我拉高被子,盖住头,不想听。

他叹息着,拉下被我紧紧抓住的被子,我瞪着眼,恼怒看他。

为什么要来打扰我陪在奶奶身边?

他湛蓝的双眸幽深沉暗,看入我的眼底。

我的心微微一颤,似乎思念奶奶的悲痛,在此刻泛滥开来,不由移开了眼睹气。

手心蓦然多出一封信,他说:“这是你奶奶留给你的。她希望你以后幸福快乐。”

我低头看着手中信件,脑海中不由浮起——

“奶奶知道你的心思,但奶奶没什么指望,就是希望你专心念书,快乐生活。”

“奶奶最念叨就是你的身体,有个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小宛,奶奶看到你有这么好的归宿,也就放心了。”

“这不是糊涂了,梨不能分吃——分梨,分离。奶奶再给你削一个。”

那首,奶奶曾经在妈妈公墓前唱过,我从来不记得歌词的曲子,突然分明地越进脑海中:

昨夜梦里有个地方红叶森林的牧场

隐约听见有人吹着一首歌叫雨夜花

雨夜花 花雨夜 夜里花儿明白谁

多么靓多么香多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