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按着箫声寻了出去,到了后花园,却看见一个白衣少年坐在树杈之上,身形优雅飘逸。少年觉察到了夏月的到来,止了箫声,从树杈一纵而下。
“不知公主驾到,臣失礼。”
夏月这才看清,白衣少年是那日见过一面的南风将军。脱下盔甲的他并不像个将军,倒像是个斯文的书生。
“好美的《流觞曲》,将军吹得真好。”
“哦?公主竟知这曲目的名字?”
“将军见笑了,我自小就喜好乐器,阿母曾请过一个天朝的师傅教我呢。”
“原来是这样。对了,公主此行一定寂寞,如果公主不嫌弃的话,不如——臣将这只箫送予公主如何?”
“真的吗?那太好了。”
这是一支用汉白玉制成的箫,箫体莹白如雪,入手生温。
“那——你送我这只箫,我却没什么回赠你怎么办?”夏月正觉得不好意思忽然想到身上的那颗蓝宝石,“那我就将这个送给你吧。”
夏月摊开手,宝石的光芒便乍开了。并不刺眼,只是惊心动魄。
“这宝石太贵重了,臣不能收,还请公主收好。”
“拿着吧,贵重不贵重我说了算,你只管收好就是。”
说着,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在宝石光芒的映衬下,显得可爱调皮却不失高雅……
南风只觉心头微颤了一下,急忙低下头,不敢直视那双亮的可与宝石媲美的眸子。只匆匆接过宝石,谢过,离去了。
(4)
此后,夏月再也没有见过南风,只是日日拿着玉箫把玩。脑海中偶尔还会冒出那个身影,或穿着盔甲,英武潇洒;或身着白衣,优雅俊美。
直到,那日大婚……
夏月穿着艳红的喜服缓缓步入大殿,一对俊俏的童男童女托着她硕大的裙摆。漫天的花瓣肆无忌惮地飞舞着,幽幽的花香充实着整个大殿。
夏月停在大殿中央,深深向高高在上的王行了礼,微微抬起头。
王呆住了,眼前的女子有着水一样清澈的眼睛,瓷器般的白皙肌肤。在红色喜服的映衬下越发显得明艳夺目。
其实,殿上所有人都被这美丽震慑了,瞳孔都定在了夏月身上。除了一个人,自夏月进来那一刻,便从未抬头。
夜深了,夏月被包得严严实实地放在龙踏上。王的笑声越来越近……
王其实也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只是因为多年的帝王生活,微微有些发福。
可夏月心中却早已被另一个人占据得严严实实,再也没有一丝空位。然而,她又想到那个人对自己的冷漠,刚刚在大殿之上,竟不正眼瞧自己一下。到头来,只是自己单相思,自作多情。
罢了。罢了。她缓缓地闭上双眼,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流出,划过脸颊……
(5)
夏月能歌善舞,而且各种乐器无一不能。倾城的容貌,再加上那内在的灵运,渐渐的,王从心底里喜欢她了。除了每日处理政事外,王无时无刻不与夏月在一起。
不久,王为夏月建了怜月阁。王深知夏月喜好赏月观星,还特地另建了一座望月楼,将卧房睡榻上的房顶掏空,可看见点点星辰。
后来,王便不上朝了,把政务全权交付与宰相宇德,自己只天天呆在那望月楼,美女丝竹,诗酒茶花。
那宇德也是尽心尽力,把朝政处理得井井有条,深得王的信任与器重。但是有一点不妥,宰相本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今王又不理朝政,朝中大权只被宇德一人握于囊中……
南风早已看破了这点,但多次进谏终无成效,更何况他每次进望月楼,看到夏月心都会像刀割般疼痛。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确切地说,应该是不愿想清楚是为什么。
这日,南风又去了望月楼,一进门就看见夏月被一群宫女围着在踢毽子。
看着她的身影,南风不禁又是一阵心痛,不由得用力按了按搁在胸前的蓝宝石。
“不知南风将军到此所为何事?”
“启禀月妃娘娘,臣是来找王的。”
……
只寥寥数语,两人便擦身而过了。
南风的心越发疼了,而夏月的情再一次跌入谷底。
这次进谏,终究还是没有结果。
(6)
宰相宇德造反了。
他处心积虑,早已为自己囤积了大量的军队。除了南风,因为他太强,无论是自身还是所拥有的军队。
也就是说,现如今,只有南风所领的皇城禁军和在京城外驻扎的三十万大军还效忠于王。
战火烧起来了。
南风率领军队奋起抵抗,他比以往任何一次战争都表现的勇猛,坚韧,嗜血。他是为了国家而战,也许更是为了他的心吧。
尽管如此,区区三十万军队又怎能抵挡百万叛军。
战火闪电般的烧到了京都,烧进了王宫。王宫上下一片混乱……
望月楼中,夏月抱着王的尸体无声地哭泣。她虽然不爱这个男人,但这个男人却是真心实意爱自己的。宫人们四散奔离,他无可奈何;眼看国破家亡,他亦无可奈何。他原本是何等英明的君主啊,如今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他告诉她,他并不很她,因为他是真心喜欢她的。他是笑着服下事先准备好的毒酒的,就那样闭上双眼,安详地死去了。
叛军闯进了望月楼,肆无忌惮的掠夺着。
宇德四下搜索着王的踪影。
当他看见夏月怀中的那据快要冰冷的尸体时,他笑了,笑得阴森恐怖,令人胆寒。
他拔剑指向夏月,“可怜你这个如花的女子了,我本可以收了你作妾室,只是念在王曾待我不薄,他又那么喜欢你,那么你就去给他陪葬吧。这也算是我为他尽的最后的君臣之理了。”
说着,他便猛刺向夏月胸口。
夏月并没有闪躲,她知道她躲不过的。她闭上双眼,只待死亡的降临。
就在那一刻,她感到她的身体被一块巨大的阴影挡住了,顿时一切都静止了。夏月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另她震。
南风挡在她面前,与宇德各持一把剑,分别刺向对方的胸膛。
稍过片刻,两把剑同时落地,随之两人身体也渐渐倒下。
在倒下的那瞬间,一颗黄豆大小的宝石从南风的衣襟跌出,迸到几米之外,与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碎成粉末。
转眼间,一股邪风袭来,宝石便无影无踪了。
“月儿,我是喜欢你的,不管你信不信。自从你赠我宝石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欢你了。”
南风躺在夏月怀中,他浑身血迹,连日的战争此时他已经疲力尽,就这样的,长久地睡去了……
(7)
……
一觉惊醒,南风和夏月做了相同的梦。
两人都急于将梦中所发生的事情告诉对方,都匆匆跑下楼,向对方的住所奔去。
一路上,夏月又惊起又疑惑,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做那样的梦。该不会——那是自己的前世吧……
“哔哔——”不知不觉中夏月竟然走到了马路中央,一辆大卡车迎面飞奔而来,两只巨大的车灯刺得夏月睁不开眼睛。眼看就要撞了。
就在这时,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将夏月推到了马路对面。只听“啪”的一声,卡车停住了,一个男子躺在血泊中,手指上已经没有了那抹蓝光,只剩下一个空空的指环。
在卡车撞到男子的那一刻,巨大的冲力震脱了那颗蓝宝石,飞出几米之外,碎成粉末。
转眼间,一股邪风吹过,宝石便没了踪影……
尾声
夏月愣在地上,好久没有回过神来,脑海中不停切换着有着相同面孔的男子的死亡,和那枚相同的蓝宝石的两次消逝。她彻底崩溃了。
“蓝宝石是你们爱情的命脉,一旦它没了,你们的爱情也会随之消亡。”
永远无法改变的只有命运,即使有着不同的开始,到最后终归同路……
到
可是我不是公主
“我要走了。”
“去哪里?”
“一个遥远的地方,那里的环境应该和这里一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可以不走吗?”
“似乎不行。”
为什么啊?”
“因为…我是庶民。”男孩说完,张开双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着远处的大海,“喂,大海伯伯,我就要离开了,你要保佑我哦,哈哈……”男孩使劲地微笑,使劲地闭上眼睛,却不能遮盖眼角的晶莹。女孩沉默不语。远方的海岛时隐时现,浪花竞相献媚,一拨一拨地,没完没了,似乎想打破这静寂的氛围,海鸥禁不住诱惑,也凑了热闹,在海面上盘舞,像是表述无声的语言。
二
男孩和女孩是邻居,两家人几代住在这个海边村庄,和平共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活很是宁静、悠闲、幸福。男孩和女孩能够认识,大概可以追溯至他们出生那会儿,这是男孩的说法,因为去念书的时候,老师要班里的每位同学做自我介绍,男孩和女孩是同月同日出生的,男孩比女孩长一岁。第一节课下课,两个孩子就盯着对方不说话,好奇的眼睛拼命地转动,似乎想从彼此的身上发现一点相似之处。过了一会儿,女孩走过来,对男孩笑笑,不说话,男孩眼睛顿时张得大大的,满脸通红的,不知所措,也只好傻傻地笑笑。
“嘿,我叫南宫踏忆,开始没听清楚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啊?”
“呃,我也没,对了,你也姓南宫啊?!爸爸说我们家族的这个姓氏已经没落了呢,真是没想到还能在学校里遇见一个。佛说这叫缘分…”男孩正要天花乱坠,突然发现偏题,“哦,对了,我叫南宫元翰,取“开元新天地,翰林大才子”之意,爸爸说这个名字霸气,响亮,气宇轩昂。”
“哦,这样啊,我的名字就没什么特殊含义,解释起来好像就是好听,呵呵,适合我,没啦。”
“没啦?!什么没啦?”男孩对这句没啦所表现的豪爽很是心生好感,发了问。
“就是我讲完啦,该你啦。”“该我啦?该我什么啊?”男孩很是莫名其妙,很是无辜地看着女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笨啊你,自我介绍啊。”女孩想用食指头去戳一下男孩的额头。“可是我开始不是讲了吗?”“我不是说我没听清楚吗!”“哦,这样啊,那我就再讲一下吧……”男孩和女孩就这样戏剧性,、幽默性、注定性地走在了一起。
三
深刻的记忆似乎只留在最美好的和最差劲的场合,似这冥冥地相遇,又似这冥冥地相知。
四
自从那次偶然又似乎必然的邂逅,男孩便开始关注女孩,原因很多,而且有点冠冕堂皇,女孩大方,很开朗,很可爱,女孩是第一个和男孩讲话并且优待他的陌生人,最根本的原因男孩没说,他心跳了。
男孩首先知道的当然是女孩的生日,令男孩庆幸又恐慌的是女孩的生日还没有过,庆幸自己可以和她一起过生日,恐慌不知道怎么过、会怎么过。男孩天天苦思冥想,却没有结果。生日到来的那天,倒是女孩送给男孩一份礼物,说是送给有缘人的。还邀请他去参加自己的生日晚会,男孩欣然应允。晚会上的女孩像个天使,她对每个人微笑,她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而这却正“苦”了一旁的男孩,男孩一边拼命地为女孩的人缘感到由衷的高兴,一边也为自己仅仅是女孩人气中的一个普通人感到沮丧,他想不通,便喝了很多酒…临走的时候,男孩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他叫住女孩,说:“踏忆,我喜欢上你了。”女孩看着她,眼睛里的神情很是复杂,“元翰,你喝醉了。”男孩看着女孩,半晌没说话,“呵呵,好像是我喝醉了。”然后就走了。女孩望着男孩的背影,不作声。
男孩然后想知道女孩的生活习惯,这是在他知道他俩是住在同一个村庄以后开始的。有时候,他故意爬到女孩家门外面的树上去,借着摘鸟窝的理由,看着女孩子在窗前做作业,画画,写写,然后笑笑,于是男孩也跟着笑笑,还在心里猜想女孩在纸上写的是什么啊。有时候女孩发现了男孩,便要男孩不许摘,或者是摘了也得送给她,男孩当然照办,并借机说说话,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有时候男孩也偷偷地从女孩家门外的栅栏里往里张望,一般时候,是女孩发现了,却没有认出男孩,放出了壮实的旺财,于是男孩和梅花形的脚印便在海滩边延伸得好长好长,这段青春电影的配音,当然是女孩首先惊愕,然后咯咯的笑声了。
……
男孩最想知道的,是女孩是不是单身,说得更直接一点,是自己有没有机会。于是有时候他竟然舍弃了与女孩结伴回家的绝好机会,为的是能够在女孩的书桌里发现一些可供自己推敲的东西,然后自己就可以做出一个有关自己的神奇的预言。在男孩看来,这是一个多么扑朔迷离,多么揪动人心的行为啊,他为此做了多少精心的策划啊!最后男孩成功了,但是那天他也听见了心底另外一个声音,“哦,不!你没有成功,你失败了。”“为什么?”男孩拿着手里那个泛黄的本子,不停地颤抖。本子上面全是两个人手拉着手,还有附带的文字,只有六个字,我的王子,某某。男孩定定地看着“某某”,那个某某不是元翰。男孩想起了掏鸟窝时经常遇见的女孩的笑脸,还有她画的画,写了的字;男孩想起了女孩生日时候,告诉给自己的话,“你喝醉了。”男孩想起了好多和女孩在一起的画面,每一张都精妙绝伦,每一张都鬼斧神工。可是,现在看来,那些为自己和女孩准备的盛大幻想舞曲不会再拉开帷幕了。男孩最后想起的,是自己好像成了墙角一枝梅了。“呵呵……哈哈……嘿嘿……呼呼……呜呜……”男孩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一边笑一边哭,把本子放回原处,回家去了。
五
这就是那最差劲的场合,奇怪的是,这个场景的主人公只有一人。
六
男孩开始拼命地学习,他断绝了一切来往,无论谁。她也不是例外。紧张的考试复习似乎也没有冷却这无言的战场,直到男孩考上了复旦大学,女孩考上了本土的南开大学。联欢会结束以后,男孩与女孩相约在海滩见面,他们进行了一次长谈。
“庶民?!什么意思啊?”女孩很疑惑,接着便试探着对男孩说,“你是讲,王子?”
“呵呵,是啊。对不起,我偷看了你的秘密。本来不看可能还好一点的。可惜啦,我没有贵族血液,也没有白马。”男孩笑得很无奈。
“可是……”女孩欲言又止。
“呵呵,你不用解释什么啦。我们就是两个有缘人罢了。好啦,照顾好自己吧,祝你幸福。”男孩说完便潇洒地转首离开,他想,这样离开,或许对大家都有好处的。
夕阳的余晖拖住了远帆的长鸣,和海鸥的欢歌,以及那被斜得老长的两个孤影。风声一阵阵,浪花一朵朵,像是在做最后的倾诉。
七
“元翰,你的信。”“哦,就来。”一个小伙子应了声,便放下手中的书,去接了传达室的信,寄件人署名是很娟秀的“庶民”,男孩心头一紧,不知道该不该打开这封信。最后他还是战胜不了自己,拆了封。字体很是熟悉:“元翰,见笔如人。近日可好?生活可习惯?……给你写信,本来想是打住,却还是不已,写给了你。元翰,每个女孩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王子。可是一个国家的王子只有一个啊,我说得有点莫名其妙了。我的意思是说,可是我不是公主啊!我和你一样,只是一介庶民而已……”
元翰站在海滩上,对着大海,习惯性地张开臂膀,“喂,大海伯伯,你听见了吗?我要回去了。”天边飘着火烧云,甚是热烈。海的远处飞鸟漫天,浪花翻卷,欢声不断,风声也是呼呼,像是大海在做欢快的回答,“我听到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