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只是偶尔听到过他的名字,听到他的风姿卓越,温柔如水,但是他再温柔千百倍又与我何关?他只是个已有妻室、几近不惑之年的男人,而我,年方十六,并且就要嫁给县丞公子为妻。
我从来没有婚娶的念头,但是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我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位县丞公子,我仍会温和的听从安排,去做那人的妻子。所幸的是,我所听到有关那人的言语都是赞美之词,人们都一直喜笑颜开的称赞这是天作之合。
就在我要以已为人妇的前三天,我难得的随母亲出了家门前往不远的寺庙求签拜佛。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空气到处中散播着温暖的花香。在寺院外围,我和母亲落轿走入寺院,院中正央是一棵桃树,枝上站满了一片粉红,淡雅的芬香弥漫在钟鼓声中,为这寺院平添了一份祥和的气息。
在我踏入院门的那一刻,我就听到了前来礼佛人们的惊叹声,他们在赞叹我的美貌。我低头而过,这些言语落在我耳中仿佛像鹅毛落在湖中一般,我已经听惯了这种赞美,可是,即使再美貌百倍又能怎样,多少女子拥有倾国倾城之貌,可是又何曾能有一个得到幸福?得到过幸福?
习惯了目不斜视,轻举莲步,但是一片桃红氤氲在眼前,我还是抬头看了看这如雾般的粉红。就在这时,他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他的目光犹如清风拂过我的脸庞,他的笑容是那么的温暖,在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什么猛烈撞击过,只感到血一下窜到脸上。我匆匆的随着母亲进入堂中,心中一片慌乱,跪在佛像前,我鬼使神差的许下了再见他一面的愿。这时,我才惊讶的发现,其实他的面容在我心中还完全是一团雾,除了他阳光般的温暖,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可是,那又怎样?我所需要的只是他的温柔和暖意,他长的如何对我来说一点区别都没有,我只想得到他的温柔。
只是同时我也明白,哪怕只是一点点温柔,我都不可能得到,因为三日后,我就要为他人妇,想到这里,我的心中涌起一阵惊慌的痛,虽然我一直都懂得自己的命运,可是,这一刻,我心中还是自伤起来。此刻,我多么的想摆脱这一命运!
呵呵,我的心中泛起一阵苦笑,是啊,即使我能摆脱又怎样?这只不过都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他,会吗?他会愿意抛弃他的发妻接受我吗?或者,只是娶我为妾,他也不会的吧?因为从没有听说他有过妾室,只有与他形影相随的发妻。这时,我才仿佛记起,他的身边似乎有过一个女人,一个平平淡淡的女人,那是无法让人把她同他联系起来的一张面孔。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就是那一张面孔可以得到他的垂青?可以与他相濡以沫下去?我的心中忍不住生出一种嫉恨。如果那个女人生就一副倾城之颜我的内心也许会平衡一点,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她?女卫悦己者,我生就这一副绝世容颜又如何,今后为谁妆?为谁裹?
在那做寺院中,我第一次如此认真的为我许下一个愿望,我不奢求能与他在一起,只求我离开时,他仍能在寺院中,在那桃花下让我看一眼,或者,在我嫁为人妇前再能让我见他一眼就足够了!仅此,而已!
不知道是佛祖听到了我的愿望故意戏弄我,还是根本就不屑听我颤抖的声音。总之,在我迈出屋后,那个人影已经不在了。我的身体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再也无力迈步。
好在,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父母只认为我是由于长处闺中,身体较弱的缘故。
也许,这样是不错的结局吧?我和他根本就是风中飘舞的两片落叶,能在广阔的空中相遇一次已经太难了,又何必不切实际的奢求能够再遇一次?我还是安心的等待嫁人,相夫,教子吧!
三天后,我坐在轿中,被人们抬响县丞家中。街上熙熙攘攘,对这些百姓来说,难得有这么一场热闹可瞧。人们低声谈论着我的美貌,赞叹着这一天作之合,没人知道我的心中其实正惶恐不安,细碎的疼痛撕割着我的心。虽然我已经放弃了能够再见他一面的奢望,但是,内心中的惶恐还是完全的出卖了我,即使是在出嫁的这条街道上,我依然希望着能够再见到他的身影,希望能够再见到他温暖的目光和暖日般恬淡的笑容!
等等,也许,我并不仅仅是想再见他一面吧?我内心真正希望的恐怕是让他知道我的心意吧?这才是我不敢面对的,因为不管他明不明白,我都会按照预定的嫁给县丞公子。在这样一个年代,我很好的秉承了三从四德,我不会做有悖父母之命的事,所以就连爱一个人对我来说也是遥不可及的事。我只能偷偷的在梦中想想他,想想和他重逢的场景!
我透过轿帘和头盖的缝隙,坎坷的望着外面。又是一片桃花闯入眼帘,只是仅仅三天,这烂漫的桃花便待枯萎,也许隔天的春风就足以将之吹落吧!可是,那个人影要怎样才能从心头抹去?
也许,本不该去寺院,也许,本不该不经意的抬头,其实,本不该动那份不应该动的心……
枝上花,花下人,
可怜颜色俱青春,
昨日看花花灼灼,
今朝看花花欲落,
不如尽此花下欢,
莫待春风总吹却,
三载相思为故人,
只待芳枝归洞房。
收回游离的目光,还是端端正正的等待着嫁入他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