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暗火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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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去南方

在这之前我们原是两个彼此不了解的陌生人。

—巴金

末班车缓缓驶进了站台。我仔细打量四周,我嗅到一股夜晚流动的气息,我无法确定这种气息是属于哪一类型的人。唯一能知道的是这里的人很忙碌。城市进入夜晚之中,各种各样的人就像灰尘一样开始浮动。城市生活无处不在的细细摇曳着淡淡的美与淡淡的神秘感。

“一切都在闪烁,我们不能停止寻找。”我说。到处都是经意或不经意犯下的错。到处都是幸运与不幸时时刻刻在围绕我们,存在于我每一根神经纤维,抗磨着我身上各处的每一器官。我这个背负理想的男子汉从天而降,即使有千千万万的真相终其一生都需要揭露,都能揭露。所有我鄙视的,厌恶的,抵制的,谴责的,还有希望的,并通过玩弄各种手段,也就在孤独的时候,总有一种柔软而又粘性的东西会抓住所有人的心。说不清道不明的总在阴暗的时候暴露命运的轨迹。

我和周平去了一个有征兆的地方,华美歌舞厅。

和所有的娱乐场所一样,音乐很吵,烟味,酒味和夹杂着汗臭味的香水味一齐在五光十色的空间里迸发。长发歌手在手舞足蹈,坦胸露乳的女郎在狂吼狂叫,震天震地。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拼命发泄自己。”我对走在我身旁的周平说,并告诫他一定要小心提防,这里人员杂乱,参差不齐,随时随地都有暴力事件发生的可能性。

“我们也疯狂疯狂,跳舞去。”周平拉住我的手,我让他自己去跳,我到吧台要了杯酒,并和吧台小姐闲聊起来。

在音乐的现场我到肉体狂欢的现场。周平挤在人群里跟着晃,把头发甩得凌空飞舞,浑身像触了电似的晃抖。

“他们定快乐死了。”我对吧台小姐说。

“他们都是上帝不要的孩子,所以又疯又叫。”

“你是信教的。”

“对啊,上帝的忠实信徒。”

“你不应当在这个地方工作,上帝会惩罚你的,因为上帝会认为你背叛了他。”

“这是上帝自找的,他创造了人类,没想到人类在尊敬他的同时又在背叛着他。”

我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和你一样,我在尊敬上帝的同时,又在背叛着。”

她也笑了起来,“你追女孩子的方式可真特别,你想泡我啊!”她把身体凑了过来。

“没有啊,你想啊!”我揶揄她说。

“想倒是想,你愿意吗?”她用那双涂得发青的眼睛望着我,眨也没眨一下。

而此时我的朋友正在舞动着,沉迷于他一个人的世界,他用摇动与呐喊抒情,以此拯救他眼中失去爱情的年轻世界和他自己。

我也明白自己在背负家庭,陷入叛乱帝国中,我对父母的尊敬是与生俱来的,他们用共同的血穿透我坚强与脆弱的心,占据了我成长的身体。我对自己说,千万不要矛盾,我已从自己身上找到了我的发展潜质,这种潜质需要叛逆。伤了别人,成就自己,成就别人,伤了自己。

舞厅里突然发生了暴乱。这好像是预料之中的事。一个留着白色头发的男人和周平发生了争执,为了一个披肩长发的妖野女郎。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不过,略占优势的是周平,他看起来属于打架男孩类型的。出手够狠,也不怕痛。那男的已招架不住。此时,又有几个男的围了上去,我一见,以多欺少。

“妈的!”我把酒杯一放,吧台小姐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

我冲了上去,飞起一脚,我看见有一个人倒下了。

我们的疼痛在加速,也开始有的血在欢乐的迸发。我们别无选择,要贪图最后的胜利,不能像英国的“光荣革命”那样,就得将自己的身体忘掉。精神在这个时候起着支柱作用。我和周平只能由强烈的动感,缺乏怜悯和哀伤,奋命吸纳对方,流出血。就当我们在门背后跌倒,那种即将蒸发出死之的气体的时候,情况变成了这样,南方的空气里有无法言传的温暖。

“住手!”厅里所有的人都被这悭锵有力的声音震住了。一些肤色苍白的化着浓妆的婊子们宛如一群被法力定住的僵尸,她们的鼻子冷冰冰地立着,她们的乳房失去了弹性,看上去像两个铁椎,硬邦邦的。她们的瞳孔里有一种冰冷无情的死光,犹似月亮呆死在树梢。嘲笑她们眼里的臭男人,贱男人。亦有男的像青蛙的眼睛和腿,上挑下跳,好像在说:“呱呱,为了女人就算让我死又何妨。”

在那么多的男人陷入女人们设置的圈套,却依旧奋不顾身的甘愿,为她们奔走效劳。目的就是为了能一亲芳泽。全世界男人多于女人,所以会有几个男人为争夺一个女人的事情发生。

我的吃惊开始于我抬头的那一刻。幸运与不幸总是时时刻刻伴随我左右。

“李恒!”我发生一种喜出望外的声音。

“你认识他?”倒在地上的周平有气无力地说。有血还在流,看来,人的伤势很严重。

“快把他俩扶起来。”李恒边说边走了过来,“你们怎么到这个城市来了,我还以为......”他是说自从和我一别后,我去了蓝色情调咖啡屋,而他则去了另一座城市。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竟为这家舞厅的经理。心理医生陈全的预言果然不同凡响,让他说对了。之前的他还是一个少年孤独失落者,如今却是一位年少有为者。想想自己,四处奔波流浪,荒废青春年华,处处给自己留下想要忘记却无法忘记的记忆。晓玲、吴姐......还有骆勤,我真害怕再见到这些人。

而其中最让我担心害怕的除了吴姐(当然,她是不会出现在这座城市的,因为她有她的事业。但我和她之间发生的事却着实在我心底留下了根)外,就是骆勤,尤其她生日party的那一晚,我们......我该怎样给我一个解释,又该如何给她一个解释。我在心理方面是否存在着一些障碍,是对女性的后天依赖,还是为了抚平儿时的伤痛?让我对她做出了如此接触之举。我又该如何确定她对我的感情和我与她之间的关系,她又为什么要在我的肩膀上吸上一口?有太多问题困惑着我,不解答案。

我还记得班主任对我说的那句话:“她是一个疯女人,总有一天会把你吃了,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她确实是一个疯女孩。她曾对人说过,女人和男人做爱时,女人欢快的呻吟绝大部分是虚假的。

我下意识地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手背上还有几道伤痕在渗血。我双手相撑,吃力地站了起来。然后,俯身弯腰把周平也扶了起来。尽管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心里那种彻透心肺的感伤让我好难受。

一阵一阵席卷而来的疼痛袭击着我的身体,我也因此发现了什么。

我体会到这种结局的快意了,我也为我所做过的这场恶斗付出了代价。身体的巨痛使我思维很清晰。我并不在乎身体所受到的程度伤害,我也不在意在场的人对我有何看法,同情?痴笑?

我长时间的压抑在这场恶斗中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泄。我帮周平打架,不仅因为我和他是朋友,我想最重要的是因为我的叛逆。这就如同我们所有人的生存法则生长出来,不能轻易摘除,它存在的理由是我们生活本身有病毒发作,这种病毒就叫“活下去的理由。”

周围有不少的人,他们又恢复了跳舞的模样,开始摇摆起来,仿佛刚才的那一幕没有发生过。整个舞厅狂热在扭腰摆臀中。我怀疑他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吃了不少摇头丸,打扮成淑女形象的女人脸上也露出了婊子般的表情。真不知道她们心里想的是什么?

李恒把我和周平带到了只需穿过被桔红色灯光笼罩,再转一个弯的巷子,他的居室便在巷子中央,门前挂有绿色布帘,屋子空间很大。

“上点药酒,其实这点伤算不了什么的。”他边说边从壁橱里拿出药瓶,然后递到了我的手上。

“谢谢!”我接后,说。

周平斜靠在椅子上,没有说一句话。我想,他的意志很软弱,会在经历一场风波后有种空虚失落感。迷茫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神经也崩得紧紧的。急欲给自己找一个栖息之所。我发誓,再也不会任自己在尚未深入下去的地方就失去了所有可能的可能,如果不离开蓝色情调咖啡屋,如果不离开吴姐,我现在至少有钱,或者还会拥有其他什么的......

然而,无名的裂痕出现了。我的任何聪明都保护不了我自己。

几天时间过后,我看到了骆勤,而且她已是李恒的女朋友了。我无法抗拒自己对她的种种猜忌给我带来的伤痛感。

她是怎么和李恒在一起的?

她和他之间以及这座舞厅有什么关系?

我该离开还是呆在这儿?存在于他俩之间?

问题太突然了,也太复杂了。我不能以一颗平常心去看待,难道骆勤对我已没有任何感受,如果是这样,那当初她又为什么告诉我和她之间是连体婴儿的关系,不可分开的,为什么在生日party那晚对我......是我对不起她,还是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杀了我也不知道啊?

而我的朋友周平却在和一个都市情人约会。我真搞不懂他为什么老是和易调红颜有摆不脱的纠缠。那些女人也喜欢和他在一起,包括做爱,是欣赏他的帅气还是做爱技巧。他幻想有一天能亲自拍一部三级片,诸如《致命关系》、《桃色陷井》之类的。

我不知这种人和女人之间有多少可信度,但或许他们喜欢这样的生活调吧!只在乎拥有不在乎地久天长,牺牲肉体换取精神快乐。

“你们,会结婚吗?”我好奇地问:“我只是关心你......”我补充说。片刻之后,我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问。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色彩的权利。就我现在只想多挣钱一样,不管用什么手段。

“不知道,不过我们之间的确非常默契。”他说的那个女人的是一个名叫莫晨的女人。这个女人比他大10多岁,长得丰满漂亮,是个落情少妇。

“你总是和比你大好多岁的阿姨和姐姐们发生肉体关系,你就不怕被捉奸在床?”

“我们都是疯狂的情人,在生活中放纵,在床上放荡,不用考虑那么多的。”

我没有说话,他在这方面有一套自圆其说。我没有必要去干涉别人的私生活。何况,我自己也曾和吴姐发生过那种事,不管是什么原因,这始终是一个错误。一个美丽又荒怪的错误。

也许我永远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