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也不要紧。”他说:“来,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我只好迁就他,我把车子推进车库锁好;再抬头时,他离我很近,逆着光,我看清了他额上的那道疤痕,虽然经历年头淡了不少,但仔细看却依然清晰,我不由得想起当天他血流满面的样子……
往事历历在目,仿佛一切就在昨天,可是时间却已经过去了三年。
三年!
是啊!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浩浩荡荡的走过去了。再过二十个三年、三十个三年,世界上便不会有我,也不会有他。
怎么看见他竟然让我感慨起人生来了。这是一件令人伤感的事情!还有他额头的那道疤,就像是在提醒着我什么。过去真的过去了吗?
不!
——那是我的杰作。
我竟然又想起了苏洵,我的心开始隐隐作疼,并且一直直地疼下去,真的很疼,疼的我差点流出眼泪。
“怎么样?很酷吧。”
江浩恩依旧一副酷的要死的表情。我看见他那样,竟然忘却了疼痛,忍不住想笑。这么多年来,我甚至没有想过会跟他有重逢的一天。
“笑就是代表认可。”
他看着我,很认真,眼睛里充满了说不清的情愫,令我不敢与之对视,于是我转过身,装模作样地看着别处,笑了笑,不回答。他一把抓住我的手,飞快地往河边走去。
这一次我没有甩开他,我想,就当作对他的补偿吧。
河边支着一个画架,一副刚刚画完的漫画完整地映入眼中,水彩盒搁在旁边,还没有关上,画上画的是一个穿着校服裙的小女孩坐在窗台上无限忧思地看着天空,在她的头顶上是大片大片的蓝天,她的身体四周布满了爬山虎,她坐在那里双手撑着窗台,眼神是那样孤单又不可捉摸。
如果我看的没错的话,画中的人竟然与镜子中的我有几分神似。
不过,这怎么可能呢。
江浩恩说:“当时我正在画这幅画,你就走了过来,踩到了我的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说了句‘对不起’,你就生气了,怒不可遏地拾起地上的水彩盒砸向我的画,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跟着凳子就飞了过来,再然后我的额头就中了招,血流不止。”他笑:“米娜,真是过分啊!你打了伤我,竟然叫的比我还惨烈。”
我低着头,就像被当场捉住的小偷,羞得无地自容。
他说:“其实那时候我要转学去北京了,原本打算把那幅画作为分别的礼物送给你的。结果,被你弄花了。”
原来是这样!我假装毫不为意地说:“是么?”其实心里早已被浓重的温暖给包围了。
他温和地对着我笑,拉起我的手,说:“米娜,为弥补过去的遗憾,所以我决定再送一幅给你。你看,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把它画好,你喜不喜欢?”
我僵直着身子,任由他拉着我的手一动不动地站着,头低的极低。——那样美丽的一幅画,我怎么会不喜欢?
“米娜,”他说:“其实,我一直都记着你。”紧跟着,他的手就托起了我的脸。
我呆住了,睁大了眸子骇然地看着他,——落日在他的脸上镀了一层金,很迷离,很好看。那一刻我的感觉有些模糊了。
直到他将唇轻轻地印在了我的唇上。
仿佛是触电一样,突然间我醒悟了过来,疯狂地挣脱开他,挣扎中不小心弄翻了他的画架,可我管不了了,我的心情乱极了,就像是一头受了惊吓的小鹿张狂失措地逃遁。
开了门,一头扑倒在床上,埋在被子里伤心地哭。
我不知道怎么会那么伤心,眼泪就像是爆裂的水管汹涌而出。
当我意识到天黑了,才渐渐停止抽泣,起身开了灯,赤着脚走进卫生间,对面的大镜子扑面而来,我看着自己目光盯着嘴唇处,心里一片空白。我想起了楚梁,我觉得挺对不起他的,尽管我也不清楚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然而它一旦形成之后就怎么也挥之不去了。
——我错了吗?
我不知道。
我蓬头垢面地站在莲蓬下,像一个提线木偶,浑浑噩噩地打开了水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