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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如果,最佳的发泄方式是等待(1)

那些伪装起来的冷漠,最终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惊慌与局促不安。

覃天浩回家的时候,秋苏还没有来,妈妈在厨房里忙得手忙脚乱,他看到妈妈忙成这个样子心里就好像被一块石头堵住了心眼。他比谁都清楚,平时妈妈不爱下厨,烧菜做饭也都是专门请了钟点工,她亲自下厨的次数与她工作的忙碌程度成反比。

覃天浩的亲生父亲是个军人,可惜的是他快要上小学的时候,爸爸就在一次执行公务的过程中,因公殉职。从此,就由妈妈一人负担起整个家庭,那么多年来,她都不要命地赚钱,从十几年前的小本买卖开始,到现在的大公司,全是她一人在忙里忙外。上次就是因为超负荷工作,五天的时间在七八个城市中奔波,一回家就病倒了,住进医院。

覃天浩知道妈妈和他的继父,也就是被他称做老秋的人,就是在那次住院过程中认识的。从他们相恋到结婚,覃天浩一直都没有反对,可这不代表他心里没有疙瘩。

沈红欣忙得连覃天浩进了大门都没察觉,于是,等她在厨房里被油烟熏得油头垢面地出来的时候,看到覃天浩吓了一跳:“臭小子,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啊!吓死我了!”

“妈!你不会今天一天都没去公司,在家里忙活这些吧?”覃天浩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在他眼中,妈妈一直是一个女强人,就像在他开始懂事,心疼妈妈工作太繁忙的时候,妈妈告诉他,她喜欢工作,如果是在家干家务,反倒是一种折磨。

“我想给自己放一天假啊,怎么,连你妈放假还要你批准啊?”沈红欣没看出儿子在为这事生气,开玩笑地说,“我可是很期待可以在家里享享福,过过家庭主妇的小日子。”

“你都在说些什么啊!过去你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喜欢工作,如果在家干家务,简直是一种折磨,一种酷刑,怎么结婚以后,你就变得这么奇怪啊!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覃天浩丢下妈妈,要往自己房间走去,妈妈拉住他,就是不放他走。

“天浩,你长大了,懂事了,妈妈不想跟你拐弯抹角地说话,只是在家做了一天的家务,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是吗?为什么你要把这些小事看得这么严重?天浩,别把自己弄得这么敏感,好吗?老秋他们应该快要来了,你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知道吗?”

妈妈说的没有错,确实是他自己看得太严重了。但为什么会有这种思维,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心乱得像一团打结的毛线,他也害怕自己平静的生活,突然被一些原本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打乱了,破坏了。虽然他还没有见过秋苏,但是自从昨晚知道了秋苏要搬过来的消息,那些不知名的担忧就整夜缠绕着他,直到这个时候,还是没有减轻。

覃天浩深深地看了妈妈一眼,扭过头去,挣开她的手,说:“好,我会尽快调整的。”

说完之后,覃天浩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将书包随手一扔,连衣服都没有换,就躺在床上,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耳朵被播放着激扬音乐的耳机堵住,浓密的眼睫毛上载满了疲惫和困倦。

覃天浩不知道自己睡得有多深,他昏昏沉沉地摘掉了把耳朵夹疼的耳机,感觉自己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听见客厅的电话响了,妈妈接起电话之后,没多久,就跑过来敲他的房门。他被吵醒了,妈妈推门进来,手上拿着外套和皮包,对他说:“秋苏进了急救室,我要去医院看看老秋,你要是饿了就先吃饭!”

“她为什么进了急救室?”

“失血过多……”

“什么?”

覃天浩原本就睡意还没有完全退去,听到妈妈那么说,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怎么会失血过多?”

沈红欣还没回答他的问题,就已经三步并两步地走到了门口的鞋柜前,随手拿了一双皮鞋套上,就准备往外走。

“妈!”覃天浩开口叫住她。

沈红欣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覃天浩一眼:“是趁着老秋整理房间的时候……她在洗手间里……割脉……”

“她自杀?”覃天浩提高了声调,他还没听过自己身边的人有自杀的,吓了一跳。

沈红欣没有点头告诉覃天浩的猜想完全正确,她拉开门,脚都迈了出去,覃天浩又叫住了她:“妈!”

“怎么了?”

覃天浩开不了口阻止,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说:“没事……你开车注意安全,外面路滑……”

“嗯,我知道。”

其实,他更想说,这样的女孩子不好惹,我们能不能拒绝接纳她?

啪。

逆风关上了门,关门声在屋子里留下残余的声音。覃天浩立在自己的房间门口,胸口有一股说不出的闷气。他总有一种预感,秋苏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然而,覃天浩真正见到秋苏,是在一个星期后。可是,光是她住院的这一个星期,覃天浩对她的存在就不爽到了极点。妈妈每天在公司工作那么忙,出门之前都要吩咐钟点工熬上一锅鸡汤,等到她下午回来,亲自送去医院。覃天浩不知道她在医院待了多久时间,但是对于平时公事总是繁忙得无法顾及家庭的妈妈来说,他知道妈妈喜欢将浪费了的时间都在同一天补回来,那个星期妈妈晚上回家的时间有多晚,覃天浩就大概可以估计到妈妈在医院待了多久。

覃天浩在训练房里无法静下心来练习,弹着贝司的手指总是不听使唤,大家好几次合音,都因为他的出错而无法继续。

“停停停!”张弋连喊了好几声,大家都停下了,覃天浩还在乱拨弦。张弋走到他跟前,拉掉了贝司连接的电插头,覃天浩才回过神来,看着张弋,瞠目吼道:“干吗啊!”

“这话应该我们问你吧?”乐队的其他成员也不爽了,带点敌视的目光看着覃天浩。

“关我屁事啊!”覃天浩有些冲劲地朝着说那句话的键盘手阿唐瞪了一眼,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张弋知道覃天浩因为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妹妹情绪不好,还没见着人就那么多事,和覃天浩做了那么多年朋友,张弋知道他的性格,一看势头不对,对乐队的其他成员说道:“今天大家都累了,小南,阿唐,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这个时间,大家继续练习!OK?”

“OK!”吉他手安仔今天班里有事缺席,架子鼓鼓手小南和键盘手阿唐都点了点头,两人草草收拾了一下东西,就离开了。训练房里只剩下覃天浩和张弋。

“别跟我说话,最近我更年期。”覃天浩举起一只手,在张弋还没开口之前,就给他打了预防针。不过,今天他猜错了,张弋把架子鼓的鼓槌递给他,笑了笑,说:“你以为我是语文老师喜欢讲道理啊,跟你讲多了,我也心烦!”

覃天浩看了一眼张弋手上拿着的鼓槌:“干吗?”

“给你啊,接着!”张弋将鼓槌往覃天浩的方向一扔,覃天浩用双手接住,还是没有完全明白张弋的意思。

“有什么不爽的事情就击鼓吧!这个比较痛快!”说罢,张弋就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喂!你去哪里?”

“呵呵,我可不想耳聋,就在门口,等你发泄得差不多了,我们去吃顿好的!”张弋带上了门,给死党留下了一个人发泄的空间,自己站在距离训练房不远的露台上,双手撑着栏杆,眺望着远方,吸了一口东风吹来的冷气,总是很明朗的面孔上,浮起了一片藏不住的忧愁。

“死在这里我也不出院!”

尽管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妈妈的去世在秋苏心中的罪恶感有所减轻,但现在秋苏只要听到继母沈红欣与爸爸谈论关于出院的事情,整个人发狂起来,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你在胡说什么!”秋国明对她的忍耐程度几乎达到了极点,挥起手差点一个耳光就要落在她的脸上,最后,还是沈红欣及时制止了他,她擒住他抬起的手臂,重重地叫了一声:“老秋!”

秋国明因为生气而全身发抖,身上的白大褂也无法提醒他此刻的身份。沈红欣将他推到门外,说:“你先回诊室吧,不然有病人来了,找不到你就麻烦了。”

秋国明紧皱的眉头里原本藏着他的耐心和慈爱,现在却一下子爆发了。秋苏心里知道爸爸是一个脾气很好、待人憨厚,也很温顺的人,她这次真的是将他惹火了。可是,她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真的好害怕,害怕和沈红欣在一起生活,尽管她对自己很好,可是秋苏的脑子里总是充满了妈妈的面孔。妈妈告诉她继母都是坏蛋,都是狐狸精,都是抢走妈妈在爸爸心中的位置的侵入者。

“小苏……”秋苏看到沈红欣靠近,就不愿开口,也不理她,翻了一个身,将自己整个人包裹起来,躲进了被子里。

住院这段时间她都是这样对待沈红欣的,可是,她不知道沈红欣的狐狸尾巴到底什么时候才肯露出来。秋苏总是想现在沈红欣对自己假装友好,一定是想侵占妈妈在她心里的位置,让她犯罪,让她脱离对妈妈的思念……这些奇怪的想法,直到秋苏出院的那一天,还是没有消失,反而变本加厉。沈红欣对她越是忍让,她就越是气焰嚣张,得寸进尺。

尽管秋苏很不愿意住在医院,每天闻着让人想吐的药水味,她都快要崩溃了。可是,出院之后就要住进继母的家中,更让她从心理上排斥。但她不敢再惹爸爸生气了,失去了妈妈,她很害怕自己还会失去爸爸。所以,几天之后,她还是听爸爸的话,乖乖出院了。

可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她爸爸都不知道,她之所以怕去沈红欣的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她还有个儿子。自从妈妈死后,她看到男性就特别抗拒,每每见到男性,她的脑子里就会浮现出汪宁嘉吻她的画面。很多次在梦里,妈妈都会哀怨地看着她,问秋苏为什么不听她的话,为什么要恋爱,为什么要相信男人。

所以,秋苏更加相信妈妈的死与自己关系最大。看不到明天的曙光,就想在黎明来临前结束自己的生命。寻死的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见到秋苏的第一眼,覃天浩便觉得她浑身上下,充满了杀气。她才第一天住进他的家里,覃天浩就受不了了,那天晚上他跟妈妈说张弋的父母出差了,他想去张弋家住一晚。

沈红欣一眼就看穿了儿子的心思,哪怕知道他在说谎,还是默许了。

可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覃天浩知道自己在张弋家过了今天之后,以后还是要面对秋苏。这样的夜晚沉重得让人睡不着,覃天浩在床上辗转反侧,对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叹气。

还没睡熟的张弋被覃天浩的叹气声弄醒,推了推身边的覃天浩,半睁开眼睛说:“睡眠不足的话,你明天怎么和妖怪战斗?”

张弋说的妖怪就是指秋苏,因为覃天浩在他面前,把秋苏形容得相当恐怖,什么脸色苍白,面无血色,死气沉沉,骨瘦如柴……几乎看过《西游记》之后,覃天浩能想到的形容妖魔鬼怪的词都要说尽了。张弋觉得覃天浩就只差把他自己说成是令人垂涎欲滴的唐僧了。

听到张弋这么说,覃天浩又叹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说道:“现在谁有心思和你开玩笑啊,我怀疑她那种人是心理变态。”

“喂……这样说就有点过分了吧,你还是人家的哥呢!”张弋忍不住主持正义。

“谁稀罕啊!如果不是怕我妈为难,我就告诉她,这个家有我没她,有她没我!”覃天浩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像愤青。

张弋笑了笑,没有发表意见。

覃天浩继续说道:“你不知道,她这个人有多奇怪!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挑三拣四的,什么都不吃,扒了两口米饭,还瞪着跟怨妇一样的眼神……”覃天浩又侧了侧身,好像在回忆秋苏吃饭时的模样,嘴里发出“啧啧”的两声之后,继续叹气。

“下次有机会的话,我让你看看她,你见到她之后,就知道什么叫做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了。”覃天浩夸张地形容道。

“那你以后每天和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整天毛骨悚然的话,指不定没过多久就变刺猬了。”

张弋说的冷笑话真能冻死人,覃天浩用手肘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胸口,说:“死小子,你想看哥们儿变成刺猬吗?我要是变成刺猬的话,第一个拿你当试验品,做个人肉滚雪球!”

“KAO!你真恶心!”张弋抬脚踢了一下覃天浩的后背,说道,“好了,快睡吧!不然明天又要迟到了,再进老班的办公室写检讨的话,你负责!”

“你有没有人性啊,现在受伤的那个人可是我!多安慰两句会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