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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一辈子不长不短,找个人将错就错(1)

或许就在那一刻,她第一次发现张弋是太阳的话,覃天浩就是月亮,他也光芒,他也璀璨,他们都能给她淡如死水的生活带来光明。

张弋出院后,曾经他与覃天浩两人行的boys组合,因为秋苏的加入,而成了素有三剑客之称的F.I.R。刚好那时候这个组合红极一时,大家在背地里都笑着这么喊他们,没有人敢在他们面前这么喊,当然,除了白薇安。她喊得最凶,那种口吻不是因为笑话他们,而是羡慕,她恨不得自己就是秋苏,再不济,融入到他们中间也好,可是,却总是无法实现。

更让白薇安觉得眼红的其实还不止秋苏和他们同行时,总是站在张弋和覃天浩的中间,她不明白自成立以后,就没有再招收成员的乐队,怎么会收下一个女队员!还是一个几乎没什么音乐基础的普通女生!难道就因为她是覃天浩的妹妹?玩笑!一开始对秋苏并没有敌意的白薇安,因为这件事对她产生了莫名的敌意。

言归正传,秋苏第一次给覃天浩做衣服是在他们和平相处的第一年,也就是正式成为他们家家庭成员的第二年,那是覃天浩生日前夕。

学校附近的一家裁缝店被人盘走了,新老板是个年轻的姑娘。秋苏是在乐队排练室等覃天浩他们一起回家的路上,经过裁缝店的时候,看着张弋兴致勃勃地指着一家门上挂着“正在装修中”的牌子,才开始留意那家小店的。张弋跟他们介绍美女掌柜戴着亲手折叠的小纸帽,怎样亲力亲为地动手刷墙贴壁纸。一开始秋苏没有在意,后来张弋又跟乐队的其他成员讨论这位美女掌柜到底会把盘下来的裁缝店改装成什么店铺,如果是奶茶店的话,他会每天都去光顾,直到对方答应与他看电影为止。

秋苏读不懂张弋的玩笑,她觉得自己慢慢开始讨厌他了,她欣赏他的风趣,但不代表连同他吊儿郎当的性格,她也要一同接受。一开始她走在他们俩中间,热爱社交的张弋常常喋喋不休地跟她说话,话题宽泛得没有固定的主题,他总在说,她总在听,然而听得不认真,根本算不上是合格的倾听者,她总是低着头走路,一声不吭,从来没有好奇地提问,注意力好像总是游离在外。张弋渐渐觉得无趣,便又转移了阵地,跑到覃天浩身边瞎扯,他是一刻也闲不下来,关注的话题轮番过了好几个回合,就又有了新的乐趣。

对张弋来说,还是覃天浩最懂他的语言,他们在一起,会因为一件秋苏觉得毫无笑点的事情,笑得前仰后俯,秋苏虽然与他们走得近,但在这一点上似乎永远都融不进他们的世界,反倒是白薇安无故插进一腿,加入他们的谈话,会一同哈哈大笑到肚子疼。

秋苏妒忌他们的志趣相投,却不愿牵强附会。后来秋苏问过覃天浩,他们到底在笑些什么,那些可笑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值得笑,覃天浩告诉她,其实大多时候,一件事的内容实质并不重要,而是大家默契地找到了笑点,这种感觉很特别。

所以,张弋口中那些兴致勃勃的话,了解他的人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甚至连美女掌柜这一说法都极有可能是瞎编的。秋苏却认真地以为等到那家换了东家的裁缝铺真的变成奶茶店的时候,张弋会对奶茶店老板娘发起攻势。

于是,等到大家都要将这件事忘到西伯利亚去的时候,秋苏却有了新发现。张弋先前天天念叨着快开张的小店门口终于换了一块牌子,手工制的小木板上写着“营业中”的字样,淡雅素洁的招牌上是并不显眼的店名——时光小铺。

陆尽染没想到自己的小店也会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她盘下这家店翻修的时候,就打算把小门面改头换面。她喜欢阳光,喜欢观察人,看到路上行人穿梭,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各自的忙碌的时候,她会侥幸自己是其中的异类。她独享着宁静,注视着世界——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有段时间放学后秋苏一个人回家,覃天浩他们所在的高二年级都被拉到农村学农去了,再也不用为了跟上男生的步伐而迈大脚步,秋苏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减慢。她想象不到一家这样的小铺应该是经营什么生意的,如果是奶茶店或者零食小屋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张弋回来后就要兑现自己的话,把口袋里的零用钱都贡献出来拉动国家的GDP增长呢?秋苏一阵好奇,不由推开了小店的玻璃门。

淡雅的芳香扑面而来,秋苏只去了一次,就喜欢上了那家小。,虽说那是一家对外经营的小店,但更像是一个人的心情故事,洁白的墙壁上贴着掌柜制作的每一件手工所用的材料与心得,以及赠送的对象。

如果不细看那些图文,秋苏不会知道原来任何一样细小的事物都有属于它们自己的故事。秋苏很喜欢掌柜写在一件深灰色麻质衬衫照片下面的一行话:也许我的手很笨拙,但我的心很真,真到纵使全世界几十亿的人来人往,我也只看得见你。

后来秋苏告诉陆尽染,她喜欢她的时光小铺还有另一个原因,是因为陆尽染。秋苏说她是相信感觉的人,而陆尽染不像其他商店里那些热情好客巴不得客户把所有东西都搬走的老板,没有阿谀奉承的好。,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一张小桌子前面,眼睛紧盯着手中的手工,一针一线,忙活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仿佛置身于无人之境。

于是,那天,向来不善于与人主动说话的秋苏,一步一步靠近陆尽染,停在她面前,小心地问:“是鸳鸯吗?”

她说的是陆尽染手中正在绣制的十字绣,陆尽染听到这怯生生的询问,抬起头,嫣然一笑:“没错。”

秋苏原以为陆尽染会开始介绍自己小店的特色,想尽办法推销自己的商品,谁知道身为老板娘的陆尽染竟然又低头继续一针一线地忙活,好像她不是在经营,而是在展示才艺似的。也许大家会觉得会绣十字绣是不足为奇的事情,但是,没有图纸就根据自己脑子里的构想绣出栩栩如生的图案,应该也算是很厉害的人吧。秋苏就是这么想的。

过了好久陆尽染才又一次抬头,看到秋苏依然盯着她手中半成型的鸳鸯看得认真,便饶有兴趣地看着秋苏,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感兴趣吗?”

“想不想练一下手?”

秋苏愣了一下,点点头。后来事实证明她在动手方面很有天赋。

陆尽染也不见外,指着墙壁上的一张照片,照片中正是那件令秋苏印象深刻的深灰色麻质衬衫:“这对鸳鸯就是送给那件衬衫的主人的,再过一年,他就要结婚了。”

秋苏有些吃惊,陆尽染又说:“我给他做那件衬衫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肯定会嫁给他,他也是非我不娶。可事实上,没有一个人非要另一个人才能过一生。”

淡淡的笑容后面,深藏着惋惜与遗憾。当时的秋苏尚未涉足爱情这个领域,她虽然觉得陆尽染很可怜,心生同情,但脑子里也同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那就是张弋的追求有谱了,她一脸稚气地对老板娘说:“会有人娶你的,只要你愿意。”

陆尽染惊讶地看了秋苏几秒钟,然后“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小姑娘真有意思。我叫尽染,你叫什么呢?”

看到陆尽染笑了,权当秋苏刚才说的是玩笑话,秋苏倒是认真了起来,把那时候张弋说的话从头到尾说了一次。陆尽染听完后,有些愕然,随即又宛然一笑,假装遗憾地说:“可是,怎么办呢?跟你的小伙伴说,我有男朋友了,恐怕不能答应他哦。”

秋苏听到这句话,嘴角不经意扯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她抓住这句关键的话,等到覃天浩他们学农回来的时候,有些得意地告诉张弋,至于张弋的反应如何,其实已经是后话了。

在覃天浩的记忆中,重要的是,自从秋苏发现了这家手工DIY小店后,就有好一段时间编出各种理由放学之后不与覃天浩他们一同回家了。等到覃天浩生日那天,他还不知道自己衣柜里那件秋苏送给他的新校服是这些日子,秋苏跟陆尽染拜师学艺,成功制成的她生命中的第一件衣服——奶白色的棉布衬衫,与学校发的衬衫摆在一起,若不是注意去看左胸口上的校徽,几乎分辨不出。

在发现留言本上的真相前,他还一直以为那是秋苏为了弥补她那天留在他衬衫上的洗不掉的血渍而在后勤处为他新买的衬衫。

陆尽染借着余光扫到覃天浩手里翻开的留言本,略微抬头看到他脸上的复杂表情,她扭头注视着秋苏挺得笔直的背影,往事犹如倾泻的阳光,推开了记忆的窗户。

几年前,父母很有见地地趁着房价高涨之前,拿出家里的老本,置办了一处新房。搬家前,搬家公司的大卡车需要来来回回运六趟,才将他们家生活了十七年的筒子楼小套间搬空。她的父母作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舍小取大,以价值量为取舍,那些破烂的东西,能不搬走的就留下。

陆尽染的母亲年轻时曾是红极一方的裁缝,缝纫机是她陪嫁到夫家的嫁妆,她舍不得扔,但新居又没有适合的房间安置它,陆尽染便将它搬进了自己的店铺,就摆在店铺一角,靠近落地玻璃窗的那侧。

原以为会一直闲置的缝纫机,没料到搬到店里没多久,就派上了用场。来逛店的小女生,看到老古董便起了好奇心,恳求陆尽染露一手。那时候,陆尽染还趁着那股风潮带了几个小徒弟,传授了些基本手艺给她们,秋苏也是其中一个。

陆尽染清晰地记得,那一年,秋苏即将成为初三毕业班的学生,也是陆尽染刚开始经营时光小铺的第一年。当年得到她的第一件衬衫的心爱男生,曾经对她说要积极贯彻国家晚婚晚育政策的人,竟然未婚先孕,搞大了别人的肚子,哭着对她说他爱她,却和别人领了结婚证,彻底粉碎了他在她心中的美好形象。

看着现在的覃天浩,陆尽染想到了彼时活在自己心中的那个少年,感慨良多。

若不是看了这留言本,覃天浩不会知道一件衬衫藏着一个人的期许。那一年,在衬衫完工的那一日,秋苏在留言本上写道:我想成为隐形在你身上的温暖。无论你在哪里,或者要去哪里,请带着我一起走,好吗?

覃天浩的目光中忽而生出了些许温柔,他默默地合上留言本,从位置上离开,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倚在门口的一棵老槐树上,点燃一支烟,烟圈随风逝去。

陆尽染的心里有一秒的感慨:这一刻,他的心里会有白薇安吗?如果我把她的故事告诉他,她会怪我吗?心里沉住一口气,自知多管闲事的人多遭人白眼,她又埋下了头。

秋苏继而抬起头,双眸直愣愣地注视着覃天浩的侧影,轻轻地说:“每次我看到他的时候,都想起一句话:每一个不恋爱的人,心里都装着一个不可能的人。”

陆尽染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也没有像秋苏一样看着覃天浩的身影,她低着头,端详着自己的新作品,笑笑道:“这倒不假,但未必非要不恋爱才显得用情至深,其实,身边有了新人,还想着旧爱的人,倒是更贴近现实。秋苏,也许你现在很难把这话听进去,但有件事是事实,总有一天,那些执著不恋爱的人还是会走进婚姻的殿堂,开始新的生活。爱情是年轻时候的幻想,生活才是人真正过完一生的现实。你也未必真爱他,你的爱情还太年轻,年轻到你以为是非他不可,但或许你只是爱上了爱情的感觉——那种奋不顾身的勇敢与非君不嫁的执著。我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走过来的,这是言情小说的毒害……”

秋苏收回炽热的双眸,倔犟地说:“以后我不管,我只要现在。”

“如果可以的话,认认真真的恋爱,一辈子谈一次就够了。”

“所以,我要他。”

眉间生出了几分无奈,陆尽染仰头,颇有几分感慨地看着天花板:“可是对象很重要,选一个值得你去爱的人。”

秋苏沉默了好一会儿,咬了咬嘴唇,回头对上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他就是那个人。”

陆尽染笑而不语,早就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但不说又怎么也忍不住,对她说的那些话,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过去的她,现在的她,或许,还有未来的她,说到底都是一个傻到家的女子。

那天,秋苏按照原计划赶完了给覃天浩做的那件衬衫,要跟着覃天浩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提议道:“苏苏,我们回附中看看吧……”

秋苏想都没有想,就说:“好啊。”

她不知道回忆对于别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但至少在她心中,回忆是一汪幸福的浅水,她走过来,走过去,都在这潭水里,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永远沉下去,不被人打捞上来。这也是她心中的秘密——表面上不愿缅怀过去,但内心最渴望的就是曾经的时光。

秋苏与覃天浩并肩走着,她还像几年前那样,喜欢用余光偷瞄他,然后,去揣测他的心事。

她想,如果他知道她的秘密,或许会认为她最眷念的人应该是张弋,但其实错了。他只记得他的深情,却不愿探究她的心思。

张弋一直都是以平等的眼光注视着世界,可是,他忘了是在哪一天,他的整个世界都倾向了秋苏——这个平凡又特别的女生。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她是他死党的妹妹,如果仅仅是头脑发热,身体里的荷尔蒙失调的话,他会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冲动。但是,当那次学农回来,放学的路上,对自己被骄阳晒得成了咖啡色的肤色十分不满的张弋,听到秋苏第一次主动与他搭腔的声音,他夸张地抠了抠耳朵。

秋苏的开口在张弋与覃天浩的眼中,都没有丝毫预兆,但事实上,她一直在寻找开口的机会,快到“时光小铺”的时候,她把脸转向张弋,面无表情地把之前陆尽染对她说过的话,改掉了主语,又重复了一次。

“陆尽染有男朋友了。”

张弋和覃天浩都同时望向她,一脸困惑的样子,不知道秋苏口中的陆尽染是谁。不过更让他们都觉得吃惊的是,向来一路上几乎无话的秋苏,竟然也会主动开口说话。

秋苏又说:“所以,你不要破坏别人的感情。”她认真地对张弋说,“她说了,她对姐弟恋不感兴趣。”

“你在跟我说?”张弋弄半天没搞明白,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好奇地问,“陆尽染是谁啊?”说着,把头转向同样满脸疑惑的覃天浩,“你认识?”

覃天浩想都没想就摇头,也向秋苏发问:“苏苏,陆尽染是谁啊?”

她说:“时光小铺的老板娘。”说完后,他们还是不知所以然,她看着覃天浩的脸,却对张弋补充道,“以前的裁缝铺没有变成奶茶店,而是手工DIY作坊,所以,你没办法去买奶茶搭讪了。”

张弋这才从秋苏的话里恍然大悟,想起了前段时间他总挂在口上的美女掌柜,为了不打消秋苏首次发起话题的积极性,张弋拍着大腿叫道:“啊!我想起来了,那店名叫什么?时光小铺?”

秋苏看了他一眼,应道:“嗯。”说真的,张弋的反应让她有些意外,她还以为他会一脸遗憾地为这个消息感到惆怅,没想到他的反应仅此而已,不觉一阵失望。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是不待见张弋总是像阳光一样灿烂的脸,还有他那像杂草一样永远不会垂头丧气的精神。

于是,又变得闷闷的,她觉得自己传达的话失去了意义,接着不管张弋怎样试图挑起她说话的欲望都不管用,她的回答总是控制在五个字以内。

他问她是怎么知道美女掌柜的名字的,她回答:问的。

他问她怎么对这件事情特别上心,她回答:凑巧记得。

他问她时光小铺里都卖些什么东西,她回答:你自己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