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乌刃惊呼出声。
随着她们的惊呼一起发出来的,是那名男子的惨叫。纠缠在一起的两股劲气沿着祈凤的剑身逆上倒转,重重地击在他身上。他再也握不住剑,仰天便倒。眼看背上的女孩子就要被压在地上,他挣扎着在半空翻了个身,扑在地上。
金戈乌丸连忙奔过去查看百里无双的伤口,金戈正要扯下衣袖给百里无双包扎的时候蓦然想起身边正有天下第一神医啊,抬头已见央落雪下了马车,快步走向百里无双,搭住她的脉门。
百里无双眉心的红芒渐渐黯下来,恢复到平常的样子,不再像方才一样红光耀眼。但它弱下来的一瞬,央落雪还是感觉到了她的脉象中奇异的变化。那股力量的心跳胜过了她原本的心跳,在她全力施为的一瞬,心仿佛已经停止跳动,整个身体成为剑气的躯壳。
那边,男子在昏迷中,他背上的女孩因此一震醒来,正揉着眼慢慢爬起来,摇摇男子的肩,“哥哥,哥哥。”
原来盖着斗篷只见她五官清秀可爱,而今她钻出斗篷,却令所有人都呆了呆。
那是个极漂亮的小孩子,可头发居然是白的。
雪白的、八十岁的老妪才可能有的、没有一丝杂色的白发。
央落雪吃了一惊,迅速地替百里无双止了血,走到小女孩面前,缓缓蹲下,眼睛盯着她的面庞她的白发,一眨不眨。
女孩子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伸出手在虚空里抓了抓,小手捞住了一样东西,顺滑如丝,她摸了摸,“是头发吗?”
她的眸子看上去黑白分明,居然是瞎的。
“嗯。”央落雪的指尖就势搭上她的脉门。
女孩子睁着空茫的眼,“你身上有药的味道。你是哥哥新给我请的大夫吗?”
“嗯。”
“哥哥睡着了吗?”
“嗯。”
“那怎么办?我不能吃药了。”
“你平时吃什么药?”
“很多很多的药。可是哥哥睡着了,我中午吃不到药了。怎么办?前面的大夫说,我要是不吃药,就会死。”
“你喝的药在哪里?”
“在家里。”
“家在哪里?”
“她看不见,怎么会知道?”说话的是百里无双,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又低哑,“弄醒展元。”
“展元?”央落雪微微一愣,“他?”
“祈凤一铸出来,家父就送给了问武院,问武院的院主又将它送给了当时最出色的弟子,那就是展元。他的剑法是问武院梁夫子的路子,又有这种功力,不会错。”
“是呀,哥哥是问武院的状元,很厉害的哦。”小女孩又去摇那男子,“哥哥,哥哥,不要睡了。”
“金戈,解开那人的穴道,问清底细,把展元送上阅微阁的时候用得上。”百里无双吩咐,“乌刃,你找户人家收养这个孩子。”
两名侍女答应一声,小女孩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手紧紧地握着央落雪的发丝,央落雪忽然极诡异地一笑,“你准备找什么样的人家收养她?”
百里无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公事公办,“你放心,我不会待慢她。”
央落雪抱起小女孩子,站了起来,“这孩子一个月最少需要十万两银子,还需要不少即使有银子也未必买得到的奇药,如果做不到,她很快就会死。”他看着百里无双,眼睫如一条墨线,“大小姐,你可以找到这样一户人家吗?”
百里无双皱眉,“你开什么玩笑?”
央落雪指尖射出一枚金针,正中男子悬关三寸。男子微微呻吟一声,神志模糊间,一手想去抱女孩子,另一只手下意识去找剑。当看到女孩子在央落手中,祈凤在乌刃手中,他的面色顿时灰白。
“把小研还给我……”他挣扎着站起来,“小研……”
“哥哥!”小研立即向声音的方向张开手,“哥哥!”
央落雪抱着她退开一步,“带我去看她的药。”
展元他嘶吼一声,扑上来,“把小研还给我!”
央落雪武功原本就糟糕,这个时候更是虚弱,又抱着个小孩,绝不是展元的对手。展元一掌拍到他面前,掌力正待吐出,却生生收住。
他掌下的是小研。
央落雪把小研挡在了身前。
虽然央落雪是自己这边的人,虽然很担心央落雪受伤,但,看到这样一幕,金戈和乌刃还是觉得——
很卑鄙啊。
展元催发的掌力强行止住,胸膛气息翻涌,“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央落雪单手抱人,另一只手快如闪电,迅速封住展元胸前几处大穴,展元看他的眼神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他叹了口气,“我是央落雪,带我去看她的药。”
展元的眼神瞬息之间变了,“央落雪?”
“父母去世之后,我从问武院回来,带着小研一起过。家里经营镖局,日子还算过得去,但是几年前,小研突然白了头发,有些老人说这叫‘少年白’,不足为奇,可是渐渐地,小研看不清东西。没有一个大夫知道这是什么病,后来,我去了药王谷,药王给我看了一帖药,吃了药小研的情况好了很多。”说着望向坐在桌前乖乖喝药的小研,高大威猛的问武院弟子眼角微微有泪光,“这药很贵,我倾家荡产也只不过搜罗到几月的用药……可这药,一天也不能停……”
“扬风寨有各式各样的佣金可拿,以你的身手,即使最顶级的雇佣也可以完成。”百里无双道,“为什么要当杀手?”
展元惨淡地一笑,“大小姐,扬风寨的顶级雇佣很少有超过十万两的,何况是每月十万两?这世上,做坏事总是比做好事更来钱。”
百里无双压下眉头,祈凤剑躺在她手里,她心底隐隐抽动,“你用它杀了多少人?”
“大小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他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盒蜜饯,喂给小研,“药苦吗?”
小研懂事地摇头,“不苦。”
展元很辛酸地笑了笑,抚了抚她的头顶。
这是间年久失修的老房子,仅有家具是两张床、一只柜、一张桌、几条板凳。灶台搭在院子里。
这就是一年收入百万两白银的杀手的家。最奢侈的是那张小床,有最柔软的被褥和最精致的蚊帐,枕头看上去蓬松极了。她是他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