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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再见(2)

月深红落下泪来,“我说,把我当作你渴望他在身边的那个人,我不介意。”

唐且芳的瞳孔急剧收缩,如猫,如蛇,“你知不知道月深蓝为什么被我废了武功?”

“如果你要废我的武功,我没有怨言。”月深红轻声道。

大约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起,她就已经废在他手里。他轻轻一笑,她就快活。他落寞伤心,她比他还要伤心。

她一直以为自己聪明能干,夺云罗障,帮父亲料理帮中事务,样样顺手,但是到了他面前,她只是一个坠入了情网的女人。

哪怕知道那样温柔的目光,不过是因为她换了一张脸。明明知道他的细致关怀,只是把她当成那一个人。没关系,她只要可以这样看到他,可以留在他身边,扮作唐从容,她愿意。

这样身不由己。有时会看不起自己,待见了他的面,又忍不住想讨他欢心。

她捂住脸,泪痕从指间溢出来。

那个秘密,她不该说出口的。可是,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嘴?

唐且芳的声音寒气逼人,“你不要以为我下不了手。”

他当然下得了手,她不是没看过他下毒的样子,面上还可以带着微笑。

她闭上眼睛。

最好杀了她吧。

死在他的手上,就好像死在他的怀中。

屋子里长久的死寂。

他终究下不了手。

“你走吧,好好在十三骑学艺,你父亲的指望,在你身上。”唐且芳的声音又苍白又疲倦。

月深红睁开眼,哀伤地看着他。

“你很聪明,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唐且芳唇红似血,脸白如雪,眼角淡淡红晕异常皎艳,“这里有两颗药丸,你带给月深蓝,我当日下手太重,希望这药能助他恢复功力。”说完,他在镜前坐下。

月深红没有走。

他对着镜中惨淡一笑,“怎么?要我道歉吗?是,替我对他说声对不起。他说对了,你也说对了,我断袖,我喜欢男人,我污秽不堪,我卑鄙,我让你扮成那个人的样子,因为我太想看见他,又怕看见他,我把你当成他……”

“不要说了……”月深红含泪,“我愿意你把我当成他,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唐且芳一点点抬起头来,那一刻有一个念头,如果爱这个女人,能把他拉返正途吗?

她的眼中有泪,她的神情恳切。

哦,不,不,她的泪不能化成雾气,打湿他的心。

她的悲伤不能感染他,他没有拥她入怀的冲动。

她不是那个人。

谁也不会是那个人。

他将永远在这个黑暗的噩梦里沉吟下去,永远,回不来了。

他松开她的手,“深红,回到你的世界里去,不用再理我了。你会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你的父亲和青城派都在等你回去。”

月深红身子微微一僵。

唐且芳闭上眼,一笑。

谁也救不了他。

这件事解决得很完美,唐玉常很满意,唐门上下都很满意。果然能够说动七叔的,唯有家主。

这一年,唐门如往年一样平安顺利,十三骑里有几个人在江湖还享了薄名,月深红跟着十三骑出了几趟门,江湖中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唐从容正式接任家主后,还在与朝中人物接触。这在唐门一百多年的历史里是从未有过的事。但是这位家主十六岁接任,十九岁练成花漫雨针,又何尝是唐门曾有过的呢?

转眼到了年底,唐门上下放鞭炮贴对联,十分热闹。拂晓轩的下人们则忙着扎灯笼,从年前就开始准备。

往年这项工作只是交给下人准备,今年唐且芳自己也在做。

他做得很快,有时甚至彻夜不眠地做,第二天早上下人从他房里将成堆成堆的灯笼搬出来,有时累了,就在灯笼堆里睡去。

他不再关心穿着,袍子皱了会忘记换,珠玉生光的头冠也很少戴,只披散着头发,一只一只地做灯笼。

他的唇鲜红,脸苍白,眼角的红晕似乎越来越重,有时看上去竟如上了妆的戏子一般。

做得累了,他就走进摆放易容物什的屋子里,关上门,一待就是整夜。

谁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拂晓轩的丫环们最深切地感觉到他的改变。原来的唐且芳不是这样的,原来的唐且芳爱笑爱热闹,懂享受知情趣,拂晓轩里,到处都有笑声。

而今拂晓轩的冬天真是冷呵。

唐且芳站在镜子前,看到自己的脸。

有时会突然不认识自己,这是唐且芳的脸吗?

他慢慢将易容药物涂在自己的脸上,镜中的人脸一点一点改变,慢慢显出温婉面貌。

他微笑。

将披散的头发挽成起。

啊,面前的人是唐从容。他的易容术比月深红高明十倍,甚至连眼神都惟妙惟肖,云淡风轻。

“从容,从容,还有谁能够比我化得更像你?”他对着镜子轻声道,“再过十来天,就是你生辰,二十岁了,七千三百只灯笼,快要扎好了。”

“你最近在忙什么?我听说有个叫清和的人进出听水榭,他是九王爷的人,你打算插手朝廷的事吗?”“冬天真冷呵,你一整冬没有出听水榭,也好,你不会看到我。”

他的眼角忽然起了一层薄雾,“……如果看到现在的我,你一定不认识。”

他的手抚着镜中脸。

镜面冰冷。

像从容的手。

那么这冰冷也是可以忍受的。

“我疯了……我已经疯了……”他低低地、低低地看着镜中的人,“从容啊,我真的要疯了……”

唐门家主生辰之日,客似云来。

每年的这一天,唐门都云集了江湖中最优秀的人物。

唐从容坐在主席,裹着狐裘,左边是唐玉常,右边是唐玉哲。

没有唐且芳。

就连唐门中人,这半年来也很少看到唐且芳。

如所有的宴席一样,大家把酒话江湖,待开了戏,唐从容便离席。

其实他很不喜欢那样热闹喧嚣的场所。

外面的风同往年一样冷,只是再没有人将他拉到屋子里烤火。

唐从容呵出一口白汽,还没走到听水榭,忽见“卜”的一声,一朵烟花蹿上夜空,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