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不给人?”
方玉正在为自己设想的形势忧心忡忡,毫无预兆的,却突然听华天凌冒出这句话。他一时愣住,当自己听错,试探性地再求证:“盟主,你的意思是——”
“我自有想法。”华天凌眯眼,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算计,“宁俞堂得罪不起幽月教,合西盟更不可能与整个苗疆为敌。方堂主,你的顾虑我都听下了,也自然不会让宁俞堂陷入那么糟糕的境地。”
方玉听得如坠云里雾里——依华天凌的意思,只要幽月教要人,他自当将云无邪交出去;可是,既然最后结果都一样,他又何苦救下云无邪?如此一来,岂不多此一举?
心下疑惑,不过还是没胆问出口。他着实,是猜不透华天凌的用意了。
“进去!”
门口出现了两个宁俞堂的弟子,押着一个人走进来。
华天凌望着中间那名被羁押的疑为幽月教之徒众的男子,骨瘦如柴,打眼看过去,更像一个三餐不饱的饥民,实在很难将他与幽月教的探子想到一块儿去。
“你是谁?为何闯宁俞堂?”华天凌问。
见周围都是人,男子有些惊惶失措,“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只是受人追逐,又与雇主失散,不小心误闯而已。”
“胡说!”方玉在一旁瞪眼,“荒郊野外,哪会有人雇你寻路?我看你分明是在狡辩!”
男子急了,“我带了两名雇主前往幽月教,谁知被他们伏袭,一人被擒,一人失散,皆生死不明。我句句属实,并无虚言。”
华天凌心一动,“你那两名雇主,姓甚名谁?”
见华天凌似乎有些信他了,男子开口:“一男姓连名华能,一女姓云名无邪。”
——这便对了。
华天凌微微一笑,冲方玉使了个眼色,方玉会意,示意左右为那男子松绑。
男子有些迷糊了,看了看方玉,又望向华天凌。
“想来你便是云姑娘的向导了,应该叫翟向善,我当没有记错。”当然不会错,当初为了打探云无邪的行踪,他可是派人了解得清清楚楚。见翟向善仍然有所防备的模样,华天凌拍拍他的肩头,“云姑娘大难不死,逃过一劫,现在此处修养。”
“真的?”听说云无邪安然无恙,翟向善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当然。”华天凌没有错过翟向善细微的表情变化,“若你不信,我现在便可带你去见她。”
可想而知,当云无邪再次见到翟向善的时候,她是多么震惊,不但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要不是伤势限制了她的行动,她怕是早就跳起来冲上前去。
“云姑娘,你真的没事。”在见到云无邪之后,翟向善吁了一口气,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样的笑,出现在他过度干瘦的脸上,明明应该很恐怖的,可云无邪非但没有那样的感觉,反而觉得心湖被不小心搅动了一下。不过,只有短短一瞬,她即刻回过神来,也不顾忌还有华天凌在场,便凶凶地吼起他来:“我不是叫你能走多远就多远吗?你又死皮赖脸地跟来做什么?”
纵使再不会察言观色,华天凌也能看出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他咳了咳,“云姑娘,我想你还有话要与翟兄弟说,我暂且回避,不打扰了。”
房门掩上,一室之内,只剩两人。翟向善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敢上前,大概怕云无邪责骂之下,又动起气来,与她伤势无益。
云无邪哪会看不出他的心思?先前的怒气渐渐平缓,她看翟向善一眼,叹了一口气:“你过来吧。”
翟向善这才依言走上前来,老老实实地坐在床沿。
待他走近,云无邪忍疼抬起手来。
见她举动,翟向善慌忙捧住她的手,“你有伤,别动。”
手就被他这么捧在掌心,算不上厚实柔软,硬硬的,有些磕。不知为何,眼睛湿润起来,她突然有想哭的冲动。
原以为,真的见不到他了呀……
“云姑娘,你怎么了?”见她突然红了眼圈,以为是她身子又疼了,“我这就叫华盟主去。”
“别!”云无邪拉住他的衣袖,“我不疼,真的。”
翟向善犹豫地坐回来,嗫嚅地开口:“可是你看起来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无妨的。”云无邪将头向外挪动了些,望着翟向善的面容,轻声开口,“你当真是个傻子,还回来找我做什么?”
翟向善的脸竟有些红了,“我没有,只是不小心,走错了地方……”
“你连哄人都没几分伎俩。”云无邪无奈地摇摇头,却不是责怪,“你忘了自己说过常年住在这山间了吗?既然能将我和连华能送到幽月教,难道还会找不到回去的路?”
翟向善低头,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急急抬起头来,“你出钱雇我,我既送你进来,便理应将你送出去。”
云无邪笑了,这个翟向善,倒耿直得可爱。她轻言:“不过区区十两银子,还不值得你卖命与我出生入死。”
“不是卖命。”
翟向善固执地反驳,拉回自己被她拽着的袖子,将她的手轻轻放回被中,在她还在为他突如其来的温情举止怔忡之时,他认真地开口:“我只是想要保护你,很简单,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