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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段云错(1)

第七章段云错

后山崖,一片开阔之处,难得的好天气,少了遮天蔽日大树的遮挡,可清楚看到蔚蓝的晴空,尽是朗朗的日光。

云无邪托腮坐在草地上,已是发呆了许久,直到感觉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在啄自己的手臂,她才回过神来,侧脸过去,看见敛翅停在自己身旁的鹞鹰,正以一双黄黑的鹰眸盯着她。

她叹了一口气,放下手来,摸了摸鹰背,“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你与他,是一伙。”

那鹰似被抚触得舒坦了,羽翎也缓缓张开,仰首懒懒鸣叫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她的话。

云无邪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从自己衣袖中摸出一只纸包,小心地层层翻拆开来,凝视铺在其上的一层浅浅粉末,若有所思。

“在做什么呢?”

身后响起问话声,云无邪急忙收拾好纸包,回头望去,见是徐徐向她走来的华天凌。

她撇撇嘴,没好气地展开四肢仰躺下去,正巧瞧见倒了个转的华天凌。

“看来心情不好哇。”华天凌不在乎她视而不见的无良态度,驻足在她身畔。

“你又知道了?”这一次,云无邪干脆闭上了眼。

“我当然知道。”华天凌瞅一眼蹲在她身侧目露凶光的鹞鹰,以牙还牙地给予更加恶毒的表情,还很坏心地突然飞出一脚,惊得那鹰扑腾着翅膀高飞开去,“恰好有个人,也跟你魂不守舍的样子差不多,莫名其妙地在发呆呢。”

“华天凌——”云无邪睁开眼,一只手蠢蠢欲动,“你想不想尝尝我新制毒药的厉害?”

“免了。”华天凌小心地退出三尺远,“姑娘手下之物,我可消受不起。”

“既然如此,那就马上从我眼前消失,可好?”云无邪转了个身,背对着他,简单地下了逐客令。

没搞错吧?华天凌左右看了看,无趣地摸了摸鼻子,瞧一眼云无邪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开口:“云姑娘,恕我直言,你睡的这块地儿,可是宁俞堂——”

话还没说完,但见一股子淡绿烟气弥漫过来。大惊失色之下,华天凌匆忙跃开,待到安全范围,才松开捏着鼻子的手,抹了一把冷汗,讪笑地望着与自己面对面之人,“云姑娘,好歹同生共死过,不必如此赶尽杀绝吧?”

云无邪盘膝坐下,言简意赅:“我很烦。”

这句话,听在华天凌耳中,当有另一番意思,那就是——

请你不要来捣乱,以免本姑娘在情绪失控之下出手伤了你。

不容乐观呀——华天凌拍拍胸口,有些懊恼。

“喂!”云无邪却开口唤他,“这一两月,幽月教怎的突然不见了动静?”

莫怪她好奇。自打从渊谷脱身回宁俞堂养伤之后,眼见伤势快要痊愈,身形也自如起来,那幽月教竟无一次上门挑衅,着实奇怪。即便是落金真的坠崖身亡,但她毕竟身为幽月教长老,地位非凡,毙命于华天凌手下,那新继位的少主也不该不闻不问吧?

“这个——”说到这个,华天凌似乎也很疑惑,“我也觉得不对劲,寻思这幽月教怎么转性一般当起隐士来。不过听说,那少主留书不辞而别,教里上下也乱作一锅粥,想来如今心思已不放在你身上了。”

云无邪想起那日救治翟向善之人,心底隐约感觉到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我正是要建议你。”华天凌哪知她心思辗转,只是突然想起了自己来此找她的目的,“不如趁此机会,赶快离开,省得到时幽月教回头又找你麻烦。”

云无邪沉默,低下头去,久久不语。

“他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喃喃开口。

华天凌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云无邪所问之人是谁。说真的,他是搞不清二人之间究竟有何恩怨,不过看样子,他最好也不要多加过问才是。

“应该也是要走吧。”他模棱两可地回答,可不想引云无邪再凶性大发,“毕竟他是无间盟的拘魂左使,不可能长期脱教。即便是,想来那位阎王也不会善罢甘休。”

云无邪低垂的容颜,渐渐有复杂的表情浮现。

“不过呢。”华天凌清了清嗓音,偷窥了云无邪一眼,“若你们要走——嗯,我是说,真的两情相悦,其实身份地位也不是很重要。依我之见,不如远走高飞,找个没人的地方双宿双栖,也不失一桩美事嘛……”

“哪有这么简单……”

低喃的声音飘入耳中,打断了华天凌的话。

“怎么不简单了?”华天凌有些不服气地接口,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句话,并不是出自云无邪之口。

一道人影,飘忽而至。站定了,是一脸苦笑的翟向善。

那盘旋在空中的鹞鹰见了他,低鸣地俯冲下来,停在他的臂膀之上,亲热地将他碰触。

翟向善拍了拍鹰头以示安慰,这才抬眼,望不远处的云无邪。

云无邪也缓缓抬起头来。

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在空中交会,互相望着对方,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在现实中保持着缄默。

这种被彻底忽视的情形,让华天凌觉得十分尴尬,仿佛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

“那,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他低叹,想这样的措辞实在老套,根本就是在为自己的退场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显然,他的离去,并未引起在场其他二人的注意。

“你——”

“你——”

过了好一会儿,相视而立的两人同时开口,待听到对方的话语,又同时闭嘴。

“我——”

“我——”

委实巧合得厉害,再说的话,分毫也不差。

“好了!”云无邪率先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懊恼地起来,背过身去,涨红了脸,“有什么话,你直说好了。吞吞吐吐的,我心里堵得慌。”

真是的,她干吗要有做贼心虚的感觉?好像是欠了他似的。明明就是他的错,他骗她在先的,没理由是她躲闪。

身后没有他的言语,却有轻轻的脚步声在接近,令她莫名其妙地开始有些紧张。

“无邪——”

低低的属于他的声音在耳畔回旋,似有无数的银针刺在周身的穴道,又酸又麻的,令她整个身子都灼热起来。

肩上有硬硬的触感,不去看,也知是他枯瘦的手指,自上而下的,缓缓移动着,到了袖口。

她蓦然清醒,正待阻挠,他却先她一步,夺了那袖中之物去。

“还给我!”云无邪猛地转过身来,要去夺他手中的纸包,奈何翟向善擒住了她的手腕,害她无法动弹。

她盯着他,咬牙,冷冷地开口:“翟左使,是我失礼了,忘了你是谁。”

听她如此称呼他,翟向善露出苦痛的神情,“你又何必挖苦我?”

云无邪止住想要安抚他眉间皱纹的冲动,硬是要自己狠下心来,“我这是自嘲有眼无珠,不识泰山。”翟向善吸了一口气,盯着云无邪的眼,缓缓开口:“我记得,你说我欠你一句话来着。”

云无邪的心无端跳得厉害起来,她望着翟向善逐渐灼热起来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也口干舌燥。

饶是如此,她依旧嘴硬,强撑着顶回嘴去:“那又怎么样?你爱说不说,没人稀罕。我可告诉你,那是我随口说来玩玩的。笑话了,我怎么可能真的爱上你这老头子——唔!”

话没说完,被什么强硬地封口,震惊之下,她瞪大了眼,望着距离近得可怕的翟向善的脸,竟可以清楚地望进他眼瞳深处。

是什么在眼中一逝而过?藏得深,却又呼之欲出?

唇畔被蛮劲磕得生疼,还有什么咸湿的液体在齿间溢出。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晕乎乎的,一股热浪席卷了全身,连呼吸,也不自觉地紊乱起来,好似空气已不够用,自己在重重烈焰中,即将被窒息过去。

就在云无邪觉得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那股压力突然间消失,瞬间还了她的自由。她踉跄地向后倒退数步,抚胸用力喘息,捂着唇,不敢置信地瞪着翟向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