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了。
华天凌抬眼望脚下起伏的山峦。自从当年遭无间盟变故后,云家一族销声匿迹数十年,在世人快要忘记他们存在的时候,突又冒出一个云无邪,行事这么明目张胆,而且,还肆无忌惮。
难道她不怕无间盟的阎王起了兴致,杀她个片甲不留吗?
盯着毒王徒孙名号以及身携《千毒散方》的云无邪诱惑太大,莫怪合西盟下的堂主蠢蠢欲动,正邪两派,凡事知道了她的行踪的,谁能耐住性子观望?
先行者,心怀贪欲,死于非命;后来者,仍如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那云无邪的毒杀手段,竟有多高?出现的三个月,足足有三十九人毙命于她手下。
三十九人,还不包括那些妄图一步登天的无名小卒们。
想到此,他又发觉了一个怪异之处——云无邪这般动静,无间盟似乎并无追杀这位毒王徒孙的打算,甚至,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不像是那行事凶狠的阎王的性格哪,值得思榷……
悦耳的鸟鸣声,不绝于耳。
坐睡的云无邪动了动,缓缓张开眼,目光落在对面鼓着眼死瞪她的连华能脸上。
她不慌不忙地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待自身感觉惬意后,才伸出手去,解开捆绑着连华能的绳索,随带掏出塞在他口中的破布。
“你居然敢打我!”一得到自由,连华能气急败坏地指责悠闲自得的云无邪。
云无邪瞥他一眼,“谁叫你不识大体?”
“你你你……”连华能气急,一口气接不上来,只能重复着一个词。
“我什么?”云无邪状似不经意地抬起自己的手,细细抚摸指尖,玩味的目光在半空与连华能交会。
望着她尖尖的指甲,连华能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匆匆咽下要说的话,坐着向后退了些,掏出自己随身的金算盘,手指噼里啪啦地拨算着。
“喂,你算什么?”瞧他的举止,云无邪有些好奇。
“算我亏了多少。”连华能的语气听上去很是肉痛。
车马钱、住宿钱,还有自己这身皮肉被云无邪虐待附加的医药费,及其前方不可估量的可能造成的损失……
见他眉眼皱成一团的模样,大致能揣测出这个爱才如命的家伙在想什么。云无邪耸耸肩,索性不理他。
想起来,有些可笑,她云无邪的名字,听在这两个大男人的耳中,根本起不了半点威慑作用。
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庆幸,还是沮丧?
身下颠簸的马车突然听了下来,而后,车帘被掀起,翟向善探头进来,对他们开口:“幽月教到了。”
“谢天谢地。”连华能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待跳下马车,举目望去,才发现不过是到了一处开阔的谷底,前方有石壁通道,周围山峦叠嶂,谷内,弥漫着淡淡的雾气。
人影都没见一个。
“会不会走错地方了?”
云无邪才下车,就听到连华能带着十二分疑惑的口气质问翟向善。
“没有。”翟向善好脾气地回答,指了指前方隐匿处的一块界碑。
云无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茂密过剩的草丛中,一方青石几乎快要被掩盖。
她走过去,拨拉开草,露出那界碑,还有上面古怪的文字。
那是稀奇古怪的符号,连华能看不懂,只是觉得这地方诡异得很,后背也开始发凉,回头问翟向善:“写的什么?”
“是苗文。”翟向善望了一眼背对他们而立的云无邪,缓缓开口,“幽月圣教,擅入者死!”
连华能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觉得一股冷气从天灵盖慢慢地灌入四肢百骸,“不、不会吧?”
“想发财,偏又怕死。”凉凉的声音传来,云无邪转过身,瞥了一眼连华能,走到翟向善身前,拉过他的手,放了一锭银子在他掌心,“到此为止,喏,你的酬金。”
“谁说我怕死?”连华能梗着脖子不甘示弱,本想替自己好好申辩一场,结果在见到银子之后,眼珠子都鼓了出来,“你居然给了他十两!”
这女人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啊,这么大手笔,真是败家。
“我乐意,干你何事?”云无邪当没看到连华能脸上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推了翟向善一把,“你可以走了。”
“可是——”翟向善盯着手中的银子,慢慢抬起头来,“你们打算就这么进去?万一遇到危险——”
“怕什么?”之前的紧张慢慢消失,连华能的底气渐渐足了起来,从车上拽下自己的包袱,有些得意洋洋地跨出几步,“我跟那幽月教少主可是旧识,好歹会给几分薄面吧?”
“你确定能完整无缺地见到你的旧识?”云无邪不怎么善心地甩给他一个问题,“别忘了,幽月教弟子是苗人,不是个个都懂汉文。好像,你对苗语,也不精通吧?”
岂止是不精通,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浇灭了连华能所有的热情。他讪讪地收回脚,退到后两人的身边,再睨了一眼那方界碑,咽了咽口水,这一次,寒气从脚底往上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