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百花种。”段步飞耐心地解释,“回无间岛后,将这些种子栽下去,过不了多久,无间岛也会与万花阁一般繁花似锦了。”
“真的?”段云错睁大眼,“就像是将万花阁的花一径搬了回去?”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她的比喻不太恰当,不过也差不多了。
“哥哥从不骗我,我自是信你。”段云错眉开眼笑地偎进段步飞的怀中,掏出自己的荷包,小心翼翼地将百花种放进去,捂得紧紧,生怕谁人偷去一般。
段步飞一直看着她的举动,当她将荷包重新放入怀中的时候,不知为何,患得患失的感觉益发严重。
“错儿……”终于,他忍不住开口了。
“啊?”段云错抬起头来,灿烂的笑容一览无遗。
那样明媚绚眼,率真且不矫饰,与只有黑色的无间盟,果然是格格不入啊……
直到衣角被牵扯,段步飞这才发觉自己居然走神了。
“哥哥,你要问我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他竟然尴尬,期期艾艾起来,“只是想问你,这一路行来所见之风景,比起无间盟,你更喜欢哪个?”
说实话,他有些痛恨自己会问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而且,心居然还是悬着的,似乎生怕听到答案。
就凭这一点,不像令人闻风丧胆的阎王,倒似街头人人喊打的鼠辈。
段云错望着他,好像正在认真比较衡量。
半晌之后,她吃吃地笑起来,“中土真的很美呢。有好多的湖,好多的桥,好多好吃的,好多好玩的,还有,好多好多的花,看也看不完呢……”
听她说得开心,段步飞也随着她笑,不过细看之下,笑得十分勉强。
段云错没有察觉段步飞的异样,继续说下去:“如果真要选,当然是喜欢中土多一些。哥哥,岛上真的好闷的。”
闷——原来她的感觉是这样的。
“可是哥哥在岛上呀,错儿舍不得。”
因为这一句,段步飞的目光惊喜起来。
段云错还在烦恼地绕着手指头,“应该是你留在哪里,错儿就跟去哪里呀——”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三年前那次被浸没在水中的恐惧,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更加努力地向段步飞怀中钻去,“哥哥,你会不会不要我?要是我永远看不见你了,你还会想我吗?”
她浑身抖得厉害,他大致也猜到她想起了不开心的事;而这数年来能令她不开心的事太少,所以他立即就猜到了她在恐惧什么。
他纵容她将自己的怀抱当作一株藤树缠绕,带着她一并向后平躺去,坏心地不去怜惜被他们摧残得一地呻吟的菊花,只顾将她呵护,偏过头,迎上她亮闪闪的眼,他以掌挡住了上头的日光,缓缓开口:“错儿,别怕。”
低低的嗓音带着奇异的安抚,令段云错安心下来,放松了先前紧绷的躯体。
哥哥独有的声调还在她耳边萦绕——
“无论你身在何时何地,我都会关心挂念,都会疼惜。只要有我在,你永远都不会感觉孤单寂寞。哪怕有一****先我而去,我的魂,都会在我的身边守护。只因——只因,错儿,你是唯一一个,能令我心疼的人。”
哥哥的话,她不大听得懂;哥哥的气息,吹拂过她的脸颊,扰得耳根有些发痒;哥哥的声音,好似在吟唱一般,顺畅动人,甜腻中又带了些辛辣,好似她十岁时喝燕叔叔的那壶女儿红,令她昏昏欲睡。
心在怦怦跳,脸也烫起来了,忍不住闭了眼,暗想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手,被紧紧握住。熟悉的触感,那是哥哥的大掌。
“错儿,无论如何,都不要离我而去。”
随后,如羽毛微拂,有什么掠过自己的唇,很淡很轻,却又流连忘返。
她以为是梦,不过当睁开眼,看清了哥哥咫尺的面容,望进他黑深幽瞳的那一刹那,她觉得心突然收紧,仿若被利器狠狠割上一刀,生生撕成了两半,疼得她无以复加——
两滴滚烫的泪,顺着她的眼角流出来,蜿蜒过光洁的双颊,滑过脖颈,最终渗入那一片花海……
为什么那时候心会那么痛呢?
段云错枕手趴在窗棂上,失神地望着外面一片花海蔓延,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她不由自主地抚摸自己的唇畔,还在热热地发烫呢,哥哥的温度还留在上面。
哥哥那样与她亲近,她真的好喜欢呢……
想到此,她又傻傻地笑起来,身子再往外探了探,深吸了一口气。
撷菊斋,芬芳的菊香扑鼻。
她有些陶醉,摸出藏在怀中的荷包,揭开封口的系带,小心地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百花种,真如哥哥所说,无间岛也能如这万花阁一般繁花似锦吗?
脑海中已自动幻化出无间岛上布满鲜花的场景,不小心隐隐激动起来,拎了裙边就外跑,急切地想要找到段步飞,第一时间与他分享自己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