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来,有些喑哑然而如释重负地道:“我跟他,只是兄妹之情,没有其他任何关系。”她微带疲倦地抚了抚额头,“我言尽于此,如果你再不相信,我也无话可说。十年来,我对你……”她的话音中,带有些微苦涩和艰难,“不管怎样,今天,谢谢你。还有,听说……我应该……”还没说完,她掩饰般飞速转过脸去,想入房内。
简庭涛一把抓住她的肩头,他的声音极其嘲讽地道:“你言尽于此了?很抱歉,关小姐,我还远远没有呢!”
言尽于此?她倒是很喜欢用这句话来做结注,大半年前,她脸色苍白瘦削提出离婚的时候,也只简简单单说了这一句:“我成全你们,言尽于此。”他犹记得当时自己那种惊愕和不解,原先进门时的歉意和不安瞬间化为乌有,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愤怒。做丈夫的数夜未归,她这个当妻子的不仅不担心,不问为什么,而是失踪不见,然后,便一心想要离婚,而且,用的是这么拙劣的借口!她当真拿他当傻子耍,她当真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他受够了!
一个男人所能承受的侮辱,如果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来挑战他的极限,他又会怎么样?
他居然无法想象。
十年前的那个秋夜,他亲眼所见的那个夜晚的牵手,早已在他心上刻下深深的印痕。那时年轻气盛的他,一时心痛,一时负气,曾经与心素冷战,他不去找她,而是天天跟叶青承泡在一起,足足郁闷了一个星期。彼时才念高三的心窍玲珑的叶青岚,从简庭涛落寞的神情中,似是悟出了什么,不但心情立刻变好,而且,仅仅是他平淡的一句话:“好好学,争取考上T大。”就足以使一向能懒则懒的叶青岚头悬梁椎刺骨日日夜夜奋战题海了。
一日,叶青承跟简庭涛相约去打壁球,叶青岚瞅准机会缠着要去,“我快憋死啦,让我跟去玩玩好不好?我保证只是看看,不吵你们。”到了场地,他们玩,她果真安安静静坐在一隅托着腮帮看。
只是一会儿之后,她便坐不住了,“我要喝水。”
叶青承有些不耐烦地挥手,甩过来一串钥匙,“自己去取。”
片刻之后,她静静站在衣物寄存箱前若有所待,果然,不一会儿,清脆的短消息声音。她取出来看了看,浅浅一笑。
关心素,你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她拇指微微一动,阖上手机。
还有一个人,心情亦喜亦忧。站在他的立场,无法多说什么,他只知道,个中详情,从头到尾,简庭涛只字未吐。他隐隐替自己的妹妹担忧。
仅仅一个礼拜过后,简庭涛便又从他眼前消失,就此不见踪影。三天后的一个夜晚,叶青承从图书馆出来,路过那片小小的杉树林,下意识转头一看,在昏黄的路灯下,看到两个人。
背着他站着的,是个纤弱的身影,而在那个身影对面站着的,是一个他熟悉的人,简庭涛。简庭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他几乎是有些讨饶地说着什么,他的眼神极其专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那个人,那种眼神,那种炙热的眼神,那种甜蜜而微带苦涩的眼神,那种忽略周遭所有一切的眼神,宛如飞蛾扑火,让他无法不动容。
所以,在回宿舍的路上,叶青承一直处于严重惊愕状态。当天晚上,他就赶回家中,找父母谈了整整一晚。
毕竟,无论如何,他只有一个妹妹。
只是后来,即便简庭涛努力自我排遣,自我宽慰,那道微微的裂痕,也已经深入心扉。
想记,记不真切。
想忘,忘不彻底。
这又何尝不是他这十数年来,直到现在仍无法释怀的内心剖白?
只是,他又何尝愿意就此认输?
于是,仿佛在瞬间,这么多年来的隐隐刺痛就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强迫性地将心素的脸紧紧扳向自己,他有几分诧异地看到心素脸上似是有着薄薄的泪痕,他下意识略略松手,但他的脸仍几乎贴着她的脸,“既然你一心想要将我们以前的恩恩怨怨说个清楚作个了断,那我们不妨来好好算算这笔账!”他盯着她,“你跟——那个人,只是兄妹之情?!那么,为什么他可以那么自然地牵你的手?为什么你会跟他出去整整一夜都不回来?为什么你生个病他俨然亲人般随侍前后毫不避嫌?为什么,你随身戴的吊坠里会刻着一朵桔梗花,还有他名字的缩写——K.X……该不会是我看错吧?!还有一直以来,你的神情恍惚心不在焉,你的……”他的眼神熠熠然,他的话语无限讽刺,“既然你全然一副无辜的样子,那么能不能麻烦你解释一下,关心素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