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请原谅为师的自私。为了雪郁,为了御剑门,我不得不选择这么做!”
——终究,他还是无法守住自己的诺言,放皇甫真下山了。
——那么,命运的轮盘,也将随之转动。
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在他还住在月老镇的时候,就听老一辈的人说过,只要在镇里的月老庙里拿一个三生牌,刻上自己和所爱的人的名字,将它挂上许愿台,那么,这两个人就会幸福生生世世。
在模糊的记忆里,他曾经见过娘亲独身一人前去月老庙,偷偷将刻着父亲名字的三生牌挂上许愿台。
那一年娘亲对他说,月老是保佑众生的。无论是人还是妖。
他一直牢牢记着这句话,所以,为了心爱的师妹,他下山的第一站就是直奔月老镇。他想在三生牌上刻上他和师妹的名字。就算他与师妹不能生生世世在一起,但至少,他与她的名字曾刻在同一个三生牌上。这便值得他怀念一生了。
虽然,那个地方承载着许多痛苦的过往。
“离开月老镇怕也有十余年了吧,不知小镇里的人还记不记得我?”微微自嘲一笑,他耸耸肩头,扫去了脸上的落寞,“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们会接受我的,对不对?”他笑着,轻拍了拍肩上负着的长剑:“莫邪呀莫邪,你可要保佑我能遇上师妹。月老镇是去藏剑山庄的必经之路,也许,她还在那里没走。”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低下头,低笑道:“或者,也许,有可能——”
话语一顿,他猛地转头,问着身后的莫邪剑,“你说师妹她会不会也去月老庙,在那个三生牌上刻上我的——我的名字呢?”身后的莫邪剑似是回应他一般,隐隐泛起一道银光。
似陷入了自己所编织的迷梦里,皇甫真唇角的轻笑越发地扩大,“也许,也许,她离开御剑门这么久,忽然想到了我的好处,才发现,原来,在她的心底是喜欢我的。哈,你说这可不可能?”搔搔发,他又仰头看着天空,“我也知道这不可能啊!师妹怎么会喜欢我呢?这一切,都是我在痴人说梦,莫邪,你说是不是?”摇着头,他又打碎了自己的幻想,心中却涌上一丝淡淡的失落。
师妹似乎从未正经地瞧过他一眼呢,又怎会喜欢他?
他虽是御剑门的大师兄,但怕也是御剑门里武功术法最差的弟子了!
也难怪师妹会不喜欢他!
于情于理啊!
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愿望——就是他一定要成为御剑门中最杰出的弟子,他要用他自己的能力保护师妹!
只是不知这个愿望他何时能够实现?
转眼,已到了月老镇。
熟悉的街道,依然如同十年前一般人潮汹涌,叫卖声,孩童的欢笑打闹声,交织成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皇甫真缓步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些埋藏在心底的过往,也一点一滴地被挖掘了出来。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就连这个月老镇也变了许多。
还记得当年东街口有一个算命先生,整天强行拦住过路人,要给人家占上一卦,不愿算的人还硬拦着不让人走。记得他和娘亲就曾被拦过,后来还是娘亲略施小术才得以脱困,自己还趁娘亲与他周旋之际,还调皮地在算命先生的衣摆下画了只小乌龟。
想起当年他们离去时,那算命先生跳脚的模样,皇甫真就觉得好笑。
但如今那东街口还哪有算命先生的影子,十年前他都已年近花甲了,此刻怕已驾鹤西归了吧?
皇甫真正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突然不知谁尖叫了一声:“妖怪!”
刹那间,孩童的欢笑变成了哭闹,街道上一阵莫名其妙的鸡飞狗跳,收市的收市,关门的关门,转眼间就走得干干净净。
“怎么回事?”
皇甫真诧异不已地环视了四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并没发现什么不妥。
——应该不关他的事!
忽然,他眼尖地看到西边街尾的角落,一道人影急匆匆闪过。
皇甫真心中一喜,飞身拦住那人,竟是一名老人家。
“请问——”
但他才刚刚开口,就见那老人家向后猛退了三步,抱头惨叫道:“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人老了,骨头硬——”
“老伯,我不吃人——”皇甫真无奈地看着眼前浑身抖如落叶的老人,叹了口气,“我只是想问问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人颤抖着抬起头,这才看清眼前只是一名年轻人,又往四下里张望了下,发现没什么异样,不禁暗吁了一口气。
“小哥,快离开这里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为什么?”皇甫真奇怪地跟着环视了下四周,“刚才我听人喊有妖怪——”
那老人家闻言立即变了脸色,“是啊,月老镇又有妖孽作祟了,我看小哥还是尽早离开这里。”
“什么妖孽?是害人的妖?”
“不知道是什么妖。”老人摇头,一脸惊惶,“反正,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皇甫真神色复杂地看了老人一眼,“老伯,这你就错了,人有好人坏人之分,妖当然也有。”
老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位小哥,你怎么尽帮妖物说话?不过,我还是劝你尽早离开为妙。现在隐城的人正到处在找那只妖——希望可以尽早铲除妖物——”
老人不再理会皇甫真,颤巍巍地举步离开。
“十年前我们赶走了一只妖怪,没想到十年后,竟又有妖怪出现了?真是作孽啊作孽——”
风中传来老人离去时的自语声,皇甫真神色复杂地望着老人离去的方向,随即一敛脸上的落寞,拍了拍肩上的莫邪。
“没想到就连隐城的人都来了,莫邪,我们看看热闹去——”
夜已深。
四下里寂静无人,只有偶尔经过的风声,打碎夜色的宁静。
一名素衣女子静静地站在月老庙里,昏暗的烛火照出了一张美艳却哀伤的脸庞。
庙里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摆设,只是在月老像的旁边,立着一个偌大的许愿台,一面又一面的三生牌被系在红绳之上,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着。
她一面一面地翻看着,冷眼看着世人在这些冰冷的木头上,所刻下的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
她冷冷一笑。
她就连这一生一世都没有,更何况是生生世世?
还记得,当初他与她在这里写下他们的名字时,那时的他,笑得多么深情眷恋。
然而,此时此刻,一切就仿若镜中水月,虚幻而可笑。
——只因为,她是妖吗?
紧握住掌间的那两块三生牌,她微闭上双眼,“子钰,原来对你来说,是妖,还是人,竟是这么重要的——”
寂静里,马蹄声骤响,就像一柄利剑刺开了她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