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幻走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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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人类自由?

1

一晃数年过去。两个孩子已经长大,快满十岁了。儿子像我,女儿长得特别像伊莎贝拉,完全是伊莎贝拉的再版。

这些年,我经常外出到世界各地从事学术活动。其中自然以我的专业为主。不过也时常“顺便”或“顺路”帮珍儿一些忙。

她对生物生理学、生物物理学、生物化学特别感兴趣,经常让我造访一些这方面的科学家和实验室。

我对这些尽管有所知悉,但较为浮浅,基本外行,我的主攻方向一直是人性及其表现、表征,效用及后果;人类生活当中的各类困扰、困惑和矛盾,等等,偏重“文科”而非“理科”。

珍儿知道我的特点,所以每次出门前,都要为我列一个详细提纲,免得人家问起,一问三不知,让人家误以为我是来打酱油的,接待的可能性都没有,更别说给我讲述他们科研内容、成果及其相关细节了。还给我装备了“对讲机”——一部小耳机,会在“必要时”提醒我该问什么、说什么。还好,珍儿的问题还都比较专业,没怎么让我出糗。有时我第一个问题问完,接着非常有逻辑地提出第二、第三甚至第四第五第六第七第……个问题,竟然会把那些专家震到,以为我才真正是这方面的专家。

这珍儿也是,就喜欢搞怪。如果想在别人面前显摆卖弄,自己来好了,却把我推到前台,像个木偶,别人一阵夸,弄得怪不好意思的。

她说科学是旁通的,让我多了解这些对我有好处。确实,生物生理学方面的新科研、新思路,对我的帮助非常大。那些专家说起自己的研究成果以及最新研究课题往往如数家珍,非常容易激动,动不动就开始演讲,听得我天旋地转。我懂的还好,我不懂的,好像在听天书。不过每次回去珍儿都非常满意,“未然同学,你这次任务完成得非常漂亮,值得大大的表扬!”

我问她了解这些有什么用。她总是摇头卖关子,还动不动就把电脑打开,让我看一大堆数据和公式。她知道我是数字盲,见了数字就犯晕,给我一组数字,在里面绕两圈,就出不来了。相比之下,我对文字的东西比较有头脑,也比较有逻辑。

至于她要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我也不多问。她喜欢,我就尽力帮她,就这么简单!

因为我已经打定了主意铁了心。人生本来短暂,只要我还活着,就尽最大努力做到不让她不满意、不高兴。

你想想,她一个保姆能为我做那么多,付出那么大牺牲,我有什么不可以的?!

何况她现在还是孩子他妈!(嘘!——只能关起门来这么叫,不好对外宣传的。)

2

不论我外出多远、多长、多久,哪怕走到另半球去,哪怕一走大半年,珍儿都总说有事要忙,不能随行。母亲曾为此责怪她,被我拦住。因为珍儿有些事只有我知道(尽管我不知道她那么做的目的,或许只是想当科学家?拟或只是单纯地因为喜欢,就好像某些数学迷,他们的最爱就是成天在一大堆数字里面算来算去?)我总不能对妈说珍儿在搞数学、研究理化吧。

每次出门,珍儿总是千叮咛万嘱咐(其实我知道她是恋恋不舍,还担心我),还让我带些药片什么的,定期服用。有时我任性,不想吃或是忘了吃,她就搞鬼,一会儿衣服这里刺一下,那里掐一下,去摸公文包都会被烫得跳脚,只好乖乖听话。也不知她这玩的都是些哪门子高科技。我曾让她给我看她这些东西的制作原理。还让她告诉我她让我吃的是什么东西。好家伙,她从电脑里又调出数万个——不,应该至少百万以上——计算公式,我哪里懂这些啊。之后还是随她去。反正她宁愿自己死也绝不会害我。

去年,我的那本《人类困局》终于出版发行,引起了很大轰动,一时成为学界名人,我还因此被我们学院由研究员提升为教授。这当然少不了珍儿的功劳。出版之后我才发觉其中某些章节和论点好像和我当初写的不大一样。好像讲得更加深刻,更加有理,也更有条理,文笔也特别生动、流畅、华丽。那肯定是珍儿的手笔!

为此,伊莎贝拉还专门打来电话,一是祝贺我的大作面世,引起轰动;其次就是赞美我的文笔,在电话里还念了其中一大段,感叹“说得真是太好啦,太精彩啦!”我不好意思说那段是珍儿写的。

我这个保姆还真不简单!我想今后我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确定研究大方向大目标大课题上,拟定立题主旨,确立思想观点,而把一些细节以及需要展开具体说明解析的部分全部交给珍儿去做。

我一直不大相信珍儿这样一个机器人能够产生什么“理论”和“思想”。所以这方面必须要由我来做。让她去做一些具体的、比较琐碎的事情。当然,也只有这样,才能说明这个思想是我的、这个著作是我的。不然,我不成了“冒名顶替”拟或“窃取他人研究成果”了吗?其实这种想法本身就多余,珍儿和我能分彼此吗?怎么分?撕开,还是拿刀切?!

3

不久前,我报名并入选“第一期人类自由聚居区观摩考察团”,成为其中一员。我想这与我发表《人类困局》并引起轰动有关。

不过,令我意外的是,17000多人激烈竞争的考察团,最后成行仅13人,这个差距也忒大了些吧!

在集合地,相隔百米,我一眼就看见了伊莎贝拉,心中一阵狂喜,立刻狂奔过去。

“伊莎贝拉!”我大叫着。

“未然?!”伊莎贝拉转过头,喜出望外,张开双臂向我奔来。

我抱起她,转两圈才放下。她看着我笑,泛着泪光。她有些老了,眼角有了皱纹,头发也不像过去那么浓密光亮,再说也是五十过半奔往六十的人了。不过整个人还是那么精神!

“没想到你会来。”她吻着我。

“我也是。”我回吻她。“你不是已经对聚居区考察过了吗?怎么这次又……”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想再去看看,看看现在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当然,我也是带着课题去的。我想,也只有在那里才能真切体会并发现我们人类的一些真实情况。”

“能与你同行,真好!”我有些激动。

“当然!当然!”她抱紧了我。

去到给我们安排的住处——东欧人类学院接待处,一座非常类似四合院的两层楼。全体13名成员,每人安排一个房间,每个人的名字用小纸片写好贴在门上。我和伊莎贝拉相隔三个房间。伊莎贝拉与成员中的多数人都认识,不停地与人打招呼。而我除过伊莎贝拉其他一个都不认识。

我非常兴奋。能与伊莎贝拉同行真好!她是这方面的专家,曾写过《人类自由聚居区——一次糟糕的试验》一书,对人类自由聚居区的前世今生非常了解,还是个大美女,同时又是和我特别亲近的人。我心里不住地絮叨,我的运气怎么这么好呢!心里乐得发痒,直想蹦高!

“未然,再次重逢,真好!”一进屋,伊莎贝拉就紧紧抱着我。

又突然捧起我的脸,左看看右看看,用手扒扒我的眼角,摸摸我的额头,让我仰头看我的脖子,还把我的头按下来,拨来拨去的,好像在找白头发。“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年轻,不但没变老,好像比原来又年轻了几岁,这真是奇迹!太好啦!太好啦!”她翻过来覆过去地看我,好像在检查一件非常感兴趣的物件。“说明……”

“说明什么?”

“快快,未然,把鞋子脱了。”

脱鞋做什么?上床?

“把脚抬起来。”

我照办。她俯下身子,从我的脚板心查起,一直查到头顶,比体检都仔细。

“真是奇迹!太好啦!太好啦!……好了,未然,听我说。我去过聚居区,那里有一定危险性。记住,你要跟紧我,一刻都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一定要跟紧我。”

“为什么?”

“我要保护你呀!”

我摸摸她额头,又左左右右地仔细看她,多年不见,难道精神有问题了?

“你没事吧?”

“没……没事。快快,把孩子的照片拿给我看。”

我把相册拿给她,她一见孩子照片立刻泪奔。“我的孩子,真可爱……”

怎么,她都知道了?可是孩子都要十岁了,为什么就不去看一眼呢?哪怕去一次都成啊!尽管是体外受孕,又是孕育中心培育,没有十月怀胎,可那确实是我们俩的孩子呀!

“未然,把相册给我好吗?”她抬头看我,满眼泪水,却在幸福地笑。

电话铃响。

“嗨!伊莎贝拉!”珍儿在镜头里笑着。“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他就交给你了。如果他不听话,你就告诉我,我收拾他。”

“珍儿,非常感谢,非常感谢……”

“感谢什么?孩子吗?”

伊莎贝拉用力点头。

“不用感谢。快来孩子,跟爸爸打招呼,还有伊莎贝拉阿姨……”

两个孩子跃入镜头。向我们挥手。“爸爸……伊莎贝拉阿姨……”

“伊莎贝拉阿姨,你真漂亮!”女儿莎莎甜甜地说。

“谢谢你,孩子,谢谢……”

放下电话,伊莎贝拉忍不住又想哭。